蘇清韻點點頭。

傅延生一直緊緊握著她的手，蘇清韻躺在旁邊床休息的時候，傅延生仍舊不肯鬆開。

隨他吧，她太累了，閉上眼睛就睡著了。

-

沈慈發將黑烏鴉這個肉粽拽出船艙，扯到甲板上的遮陽傘下面。

暴雨下不停，沈慈發的神情比黑夜還凝重。

黑烏鴉一把鼻涕一把淚，“阿發啊，我好疼哦！你能不能先給我鬆綁啦？

在船上我又跑不了，對不對啊？

你呢，給我鬆綁，我勞力士送你囉！”

沈慈發不回答，轉身從船艙裡搬出來一箱沙示汽水，咕咚咕咚幹了一瓶。

黑烏鴉眼珠子滴溜轉了轉，“阿發啊，我一直想不通誒，你為什麼要背叛我啊？

你想離開，我隨時都能放你走，我還會給你一筆鉅款，讓你和你女朋友結婚。

是不是傅延生他們給你的錢多啊？你告訴我，他們給你多少？我加倍。

你放了我，我們幹掉傅延生夫婦，好不好？你搞清楚，我們是一夥兒的啊！我見你平時老老實實應該是個真誠的人吶！”

“你閉嘴！”沈慈發怒吼一聲，“你從來沒想過讓我活著回香江！我都知道了，我早就知道了！你們都在騙我！”

黑烏鴉一怔，大腦飛速運轉，想到了那天他在營寨食堂裡和蘇清韻說的關於阿發的事。

那女人告訴阿發了，難怪，難怪阿發這麼生氣。“阿發啊，我告訴你，女人都不是好東西！

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我發誓我從沒想殺你！

你這麼厲害的醫生，我殺掉你，我再去哪裡找啊？

我營寨裡一百多僱傭兵，都得靠你才能健康啊！

你不要被蘇清韻騙了，你跟著她回香江，她反手就把你送進警署坐牢。

畢竟你是我的同夥，你覺得她會放過你嗎？

你已經被阿霞騙過一次了，就不要再被女人騙啦！”

“你閉嘴，阿霞有苦衷的，她有阿婆要養，她…”沈慈發一直覺得女友騙他是有苦衷的。

“苦衷？”黑烏鴉輕笑，歪嘴吹了下劉海，“她做j的，生意多，很辛苦算不算苦衷啊？

阿發，我說你怎麼那麼好騙呢？

每一個j都說自已有苦衷啊，有苦衷就把男友賣掉？”

“你胡說，她是房地產公司職員。”沈慈發渾身冷得厲害。

“她騙你啦，知道她當初怎麼把你賣給我的嗎？

她說你人傻，醫術高，在大陸國營醫院很厲害的，她說隨便找個理由騙騙你，你最少能死心塌地給我工作三年。

她說你這個大陸仔很好騙啊！

她拿了我五十萬，就和我籤合同，把你的證件交給我了！說一定有辦法讓你跟我走。

她是不是說她懷了你的孩子？孩子不是你的，是一個混社團的古或仔的。

已經打掉了！

她拿你當傻瓜啊，女人都拿男人當傻瓜，別再上當了兄弟。

你忘掉阿霞，跟我回營寨，從此我是你大哥，我們一起賺大錢。

你想要什麼樣的女人，你一撒鈔票，她們什麼都會為你做啊！

兄弟，我們男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有錢吶！快點，放了我！我們不能回香江，回去就會被抓！”

沈慈發渾身哆嗦，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狠戾，拿著一瓶沙示汽水就衝黑烏鴉狠狠砸過去，“我是被騙來的，我沒害過人，我憑什麼被抓？

我要回去親眼看看阿霞是不是真的騙我！

我不會再為你做事了，當初阿霞說你們是外貿公司，我來了以後才知道你們就是一個綁架團伙！

我不會放了你的，我還會去警署舉報你都參與過哪些綁架案！”

沈慈發越說越激動，又咕咚咕咚幹了一瓶沙示汽水。

黑烏鴉被砸懵圈了，一臉不可思議又氣憤地看向沈慈發。靠！這蠢貨還挺有正義感！

“啊！……”咚咚咚咚——

沈慈發憤怒無處發洩，看見黑烏鴉的腦袋就覺得欠扁，拿兩個汽水瓶就往黑烏鴉腦瓜子上，左手右手一頓砸！

“喂，喂，阿發你不要亂來啊！”黑烏鴉被綁成粽子的身體蠕動蠕動也躲不開。

沈慈發沒停，若換做從前，他肯並不敢這麼打匪窩老大。但今天，他跟著蘇清韻從匪窩逃出來，他見到了蘇清韻一個女人都那樣殺伐狠戾，他便硬氣了。

骨子裡都變強了！

然後黑烏鴉被砸暈掉，沈慈發忽然抱著膝蓋嚎啕大哭。

蘇清韻開啟船艙的門，剛好看到這一幕。

她緩緩走到沈慈發身邊坐下來，看著遠處一片混沌的黑暗，聽著耳邊嘩啦嘩啦海水撞擊船身的聲音，聲音淺淺的，“阿發，謝謝你，沒有放了黑烏鴉，毅然決然選擇站在我們這邊。”

阿發聽見蘇清韻的聲音，他頓時覺得很沒面子，大男人哭哭啼啼讓女人撞見。

他趕緊收斂了痛苦的表情，臉上的眼淚抹在膝蓋上，假裝鎮定的抬起頭，“謝，謝什麼！

我來自大陸，我爺爺殺過鬼子，他活著的時候就教育我，永遠不可以做強盜劫匪。

不可以混古或仔，要珍惜和平，守護和平。

我來之前，阿霞告訴我，我是來一個貿易公司當醫生的，等我到了以後才發現並不是。

我每一天都挺煎熬的，我覺得對不起爺爺，我竟在匪窩做事。

但我為了她，我…”

說著，沈慈發就繃不住了，仰起頭。

蘇清韻兄弟一樣拍了拍沈慈發的肩膀，“阿發，誰年輕的時候沒遇到過幾個人渣？

做人呢，最重要的是要有翻篇的能力！

過去你遇到了騙子，你要及時翻篇。

你是醫生誒，見過那麼多生死，你想想，生死麵前是不是一切都是小事？

民國時，大半土地落入敵手，民族存亡之際，我們的先輩奮不顧身，肉身人牆擋炮彈。

換來了我們今天的幸福生活，不然這個世界上可能就沒有我們的存在了。

那個時候，男女間的小情小愛又算得了什麼？”

沈慈發聽了蘇清韻這番話，再也繃不住了，“可，可以借我肩膀用一下嗎？”

蘇清韻：……“行！”

“嗚嗚嗚……”他趴在蘇清韻單薄的肩膀上嚎啕大哭，“爺爺，我想爺爺了！”

蘇清韻這番話，他爺爺活著的時候常常對他說。

蘇清韻：…

蘇清韻靜靜等他哭完。

阿發說，“蘇小姐，謝謝你！等我回香江處理完阿霞的事，我可能會回大陸。

將來，歡迎你來找我玩！”

“好，我也會回去，我想去滬上！”她民國時候就生活在滬上，她很想家。

“好。”

兩人聊了一會兒，就回船艙休息了。

至於黑烏鴉，則被丟在甲板上獨自承受冷風吹。

-

凌晨一點鐘。

雨全停了，但暴風肆虐，海面狂風呼嘯駭浪滔天。

輪船在風浪中顛簸，海水湧到甲板上，衝到了黑烏鴉。

原本昏迷的他，漸漸醒過來了。

他睜眼看，看著上方昏黃色的吊燈，甲板上只有他自已，忽然覺得特別無助。

頭還暈暈的！這是到哪兒了？幾點了，他全然不知。

這時，他隱隱約約聽到遠處飄來低低的樂聲。

是靈堂的哀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