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輕拂,帶走了白天的繁忙與喧囂,但對於醫院來說,這只是另一個夜幕的開始。
我站在醫院大樓外,抬頭仰望這塊見證無數生死離別地帶的冷冽建築,感覺自已就像一片搖擺不定的落葉,隨時可能被職業的風暴捲走。
手術刀下的生與死如此之近,每一刻,都在提醒我這份工作揹負的重量。
脫下手術服的那一刻,身上的消毒水氣味彷彿成了我的第二肌膚,我深深吸了一口氣,試圖驅散那些纏繞心頭的疲憊與壓力。
連續七臺手術,這幾乎重新整理了我個人的記錄,雖然每一次當看到病人康復的笑容,心中都充滿了成就感,但體力和精神的極限卻在無聲提醒我,這樣下去真的好嗎?
我正準備拖著疲憊的身體慢慢走向宿舍,一直以來,孤獨的背影成了我最忠實的夥伴。
突然,一個不經意的聲音打破了夜色的寧靜,「蘇韻,手術結束了?」那聲音如此熟悉又陌生,我轉身,看到周平津站在路燈下,他手裡拿著兩杯熱騰騰的咖啡,月光下,他的面容顯得格外溫柔。
「嗯」我苦笑一下。
周平津走近了一些,他將一杯熱咖啡遞給我,「今天的事情謝謝你了,我都聽說了。」
“沒事。”
「周醫生,你還有事嗎?我家裡人等我吃飯了。」
他摘下眼鏡,揉了揉痠痛的眼睛,看了看手錶,已經是晚上10點多了。他笑著回答:「沒事,你先去吧。」我醫生點了點頭,便匆匆離開。
正在這時,走廊盡頭微弱的光線中,一個身影映入我的眼簾。
他就站在我的手術室門外,被我執著的眼睛迅速辨認出來。
祁徵。
堅實的後背寬闊地擋住了昏暗的光線,我不由得停住了腳步。
「你是來看病的嗎?還是…」我緊張中帶著幾分好奇,話到嘴邊卻變得溫柔起來。
他回頭,罕見的露出一抹蒼白的神色,遠遠地與我對視。
「蘇韻,我…」祁徵的聲音裡夾雜著疲憊和沙啞,像是經歷過久遠的戰役。
「祁隊長,今天的風,是將你吹到了我的門前麼?」我輕聲打趣,試圖緩和緊張的氣氛。
「我不過是路過,有個戰友在這裡,我過來探望。」他接著美麗的謊言,卻不知我已看破。
我走了。
等一下。
蘇韻沒等多想,幾乎是下意識地追了上去,緊緊拉住了他的手臂。
「餓不餓」蘇韻的聲音裡充滿了難掩的溫暖和安心。
祁徵停下腳步,微微轉頭,眉頭輕蹙,「不餓」
蘇韻嘴角勾起一絲狡黠的笑容,拉著他的手臂不放。「陪我吃夜宵吧,我知道一家非常好吃的小攤。
你累了一天了,正好補充點能量。」
祁徵沉默了片刻,那雙深邃的眼眸裡隱藏著一抹不易察覺的溫暖,「好吧,帶路。」
夜色如織,在醫院的燈光下,兩個人走出了大門,同時踏入了溫柔的夜晚。
蘇韻牽著祁徵的手,腳步輕快,兩人良久沒說一句話,但這份沉默中卻充滿了溫暖和依賴。
身後是冰冷的醫院大樓,前方是夜色和一家顯得格外溫馨的小攤。
「這次301國道的連環車禍......你沒受傷吧?」關心的話語自然地流淌出口。
「沒有。」他的語氣淡然,彷彿談論的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繼續說道:「手臂上的傷還沒拆線,沒有參加這次救援。」
「那就好。」我鬆了口氣。
“那……明天你來醫院,我幫你拆。”
“好。”
「蘇醫生,我聽說你們醫院上午發生了醫鬧?」
我沉默片刻後無奈地嘆了口氣:「有,但已經處理好了,不用擔心。」
祁徵一臉擔憂:「聽說情況挺嚴重的,蘇醫生你沒事兒吧?」
我苦笑一下,搖搖頭:「這都是職業風險,沒事。」
儘管早已習慣醫院裡的各種責難,此刻心中卻是萬般無奈與疼痛。
真希望他們能理解,每一件白大褂背後的我們,比任何人都渴望挽回生命。
……
夜幕如一塊巨大的黑色天鵝絨,悄然鋪展在這座城市上空,隨著夜色的深沉,小吃街上的燈光越發閃亮,人聲鼎沸。
「真是熱鬧呀,這兒的羊肉串聞起來就讓人打鼓嚥唾,」我說著拉開一張簸箕大小的塑膠椅坐下,邊上的祁徵只是安靜地笑。
他目光深邃,這與他手術檯上的那個英俊專注的模樣截然不同。
在我面前,他總是讓人感到格外的溫柔和包容。
「蘇韻,我倒是沒見過你這麼能吃的。」祁徵擦了擦額上細微的汗珠,天熱得讓人覺得眼前的空氣都在翻滾。
「生活不就是為了嚐遍美食嘛!」
我笑著回應,轉頭對著攤主大叔說,
「大叔,來十串羊肉串,再來兩個烤韭菜盒子。」
抓起選單,我故意不看祁徵,輕聲嘟囔道:「哎呀,這裡的鴨心聽起來不錯,祁徵,你要不要嘗一嘗?」
祁徵背對著強烈的路燈,只能看到他臉上的輪廓和他嘴角的上揚。
他沒直接回答,只是繼續微笑著看我。
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從不觸碰那些食物,倒是我,喜歡捉弄他的頑皮習性時有發作。
攤主大叔端著滿滿一盤的烤串過來,熱氣騰騰衝垮了我的惡作劇心思。
「給,小姑娘,你們的羊肉串。」
我拿了雙筷子,狼吞虎嚥地開始品嚐。
祁徵則優雅地用紙巾擦了擦手,慢悠悠地拿起一串羊肉串,輕輕吹了吹,避開了炭火烤出的焦糊味。
無錯書吧怎麼搞的他像個女的。
我似乎覺得有點尷尬,抿了一口冰鎮啤酒試圖掩飾,但我的舌尖被冰冷的氣泡逗得直打哆嗦。
「別急著吃,熱的,」祁徵似乎注意到我的急促,輕聲提醒我。
「蘇韻,你這次國慶放假準備怎麼過?」
「我啊,如果值班排得妥當,或許會去喝杯下午茶,平平無奇吧。
你呢,祁大神?」
祁徵笑了笑,隨手把雜誌放在桌上,看著我,「我可能不會去哪,打算留在部隊待命。
國慶人多,意外事故可能會多些,多一個人手或許能救一個生命。」
我微微一愣,情不自禁的有些佩服,也有些失望。
這麼好的機會,看來是沒法跟他一起享受那難得的悠閒下午時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