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國慶的煙花在外頭絢爛上空,手術室內卻緊張得只能聽到不時的器械交接聲和偶爾的警報聲。
我是蘇韻,一名外科醫生,此刻正站在手術檯前,對我來說,這裡沒有節日的歡聲笑語,只有生死的抉擇。
「剪刀。」我的聲音平靜而堅定,與牆上滴答作響的時鐘相呼應。
我的手下不由自主地傳來輕微的顫抖,這已經是今天第三臺緊急手術,疲勞在我的身體中積聚如同暴風雨前的壓抑。
剛換上的護目鏡已被汗水模糊,我迅速地擦了擦,目光又重新銳利地聚焦在患者露出的體內。
手術室內的氣氛越來越緊張,我的副手,李晗,也顯得異常嚴肅,一次次遞給我手術器械。
每一次器械交接,都像是在交接著責任和壓力。
「鉗子。」我再次開口,聲音中隱含著對這場戰鬥趕盡殺絕的決心。
李晗不僅是我的工作夥伴,更是我的青梅竹馬,他了解每一個微小的手勢和表情的含義。
李晗遞給我鉗子的手微微顫抖,終於開口,打破了手術室的沉寂:「韻,你今天的手法依然那麼精準,但你需要休息。」
「這個人需要我。」我的回答簡潔而堅決,儘管體力接近極限,我不能放棄任何一個需要幫助的生命。
這種堅定,從醫以來就已經銘刻在我的骨子裡。
我們都沒有多言,因為知道此時每一秒鐘都彌足珍貴。
連續幾個小時的急救讓我的腿僵硬,空腹聲音則像被遺棄的孩子一樣哭喊著,胃已經開始以飢餓譴責我的忽視。
但所有不適都被手術檯上那副慘白的面容蓋過,那是我現在唯一關心之物。
國慶節的煙花照亮了整個城市,人們沉浸在放假的喜悅中,但這座醫院卻從未有片刻的寧靜。喧鬧遠去,沉重的門坎後是截然不同的世界,冰冷的燈光下,我在手術檯旁舞動著生死的華爾茲。
「加油,蘇韻,最後一刀了。」副手術醫師的聲音雖有些嘶啞,但飽含力量,像極了碰上軟鐵亦不放鬆的鉗子。
我深吸一口氣,手中的手術刀在燈光下顯得異常鋒利。
「完成了!」聲音裡帶著輕微的顫抖,但更多的是釋然和喜悅。
拔下手套,早已麻木的手突然感受到微風的溫柔觸碰,同時也迎來了疲憊的徹底爆發。
……
「蘇韻,老地方,下班不見不散呦!」護士小陳飛快地從我旁邊掠過,留下一絲風和同樣慵懶的話語。
下班後的我,換掉了沾染著消毒水氣息的衣裳,隨意地挽起了微卷的長髮,步履不緊不慢地向食堂走去。
這是我們急診科的小傳統,無論日子如何繁忙或者疲乏,總會在食堂的長桌邊,與同仁們分享彼此的故事和一杯檸檬紅茶。
食堂內的光線散發著溫暖的黃色,懶洋洋地透過窗戶,在我的臉上投下了不規則的光紋。
楊儷的八卦故事總是能讓輕鬆氛圍在我們之間流淌,但我的心除了輕鬆,還混雜著一種難言的期待。
「說起這個,上次不是有個誤會麼,那個帥氣的神經外科醫生...」護士小陳突然轉移了話題,聲音中帶著幾分調皮和隱隱的期待。
楊儷的眼睛一下子閃爍起來,彷彿捕捉到了新的獵物,她敏銳地望向我,那眼神中充滿了理解、疑問和不少的惡作劇。
我心中閃過一絲慌亂,又迅速被我用鎮定偽裝掉:「你們啊,總是這麼八卦。」
食堂的光影交錯中緩緩湧出了一種曖昧而又明朗的氣息。
雖說是言情,但似乎還未譜寫出那段深情與曲折的旋律。緊接著,便是小陳的嬉笑和其他人的調侃。
我默默喝了口茶,心中想象著,如果這份白色的天職之外,還有一段笑與淚的情感糾纏,那又將是怎樣一番風景?
「蘇韻,」她聲音低沉,幾乎是耳語,「你聽說了嗎?昨晚的手術…」
她的眼神立刻變得憂鬱,又似乎在我的話語中尋找著什麼。
我們交換了一個沉重的眼神,那一刻,整個走廊的燈光似乎也隨之變得更加冷漠,蒼白,就像是我們心裡的顏色。
「我聽說了,陳琳。」我的聲音輕得像是隨時會消散,「是周醫生主刀的,對吧?」
她點了點頭。
午餐後的咖啡仍留在舌尖,夾雜著藥水的辛辣,蘇韻推開外科門,眼前一幕像是開啟了一臺失控的話匣子。
病患家屬和病房鐘聲交織的喧囂,聚集在那青年的怒罵之下,顯得更加刺耳。
「你們這些所謂的白衣天使究竟在幹什麼?我爸一開始好好的大好人,現在說沒了就沒有了,你們都是庸醫!」青年的怒吼讓四周的低語戛然而止。
……
「我們會盡快找到最好的解決方法,您先冷靜一下...」陳琳的聲音細如蚊吶,幾乎被怒火淹沒。
我深呼吸一口氣,準備插嘴,可我話還沒出口,那青年就像收音機裡的唱片跳針,一遍遍複述著他的委屈和不滿。
「你們都是騙子,都是騙子!我要告你們,你們這些所謂的專家...」他的雙眼變得赤紅,像是要噴射出火焰一般。
……
我靠著牆壁站穩,看著陳琳遞給秦楚一沓資料,心裡忖度著場面怎麼如此戲劇化。
秦楚只是簡單地翻了翻,抬頭,他的藍眸中透露著漣漪。
「我明白你焦慮的心情,我們可以走到一邊,慢慢討論。」秦楚似乎就有那種讓風波平息的魔力。
在去了自已辦公室的路上。
只見一位中年男子揮舞著手,怒斥著站在一旁的周醫生,面容中滿是指責和悲痛:「這都是你們的責任!如果昨天讓蘇醫生來做,也許就……」話音未落,旁邊的人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冷靜些。
我的心臟「怦怦」直跳,腦海中不斷迴盪著這句話。
如果昨天我堅持進行手術,結局會不會不同?這種問題始終像一根刺一樣紮在心頭。
我朝他們走去,正要開口,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這時候,說什麼都顯得蒼白無力。
突然,周醫生轉過頭,目光和我對視了一瞬:
「蘇醫生.」
我握著酸奶的吸管,淡淡掃過室內閒雜的目光,突然覺得那些投石問路的眼神有些太過煩人。
我的聲音帶著一絲與生俱來的冷漠:「這個病例,其實有一些特別的地方,你沒發現嗎?」
周平津推了推眼鏡,苦笑著回應我:「我哪敢跟你比,蘇醫生的眼光總是比我們這些普通人銳利。」
「老周,你別這樣,病人的事不是你的錯。」蘇韻的聲音忽然傳入耳邊,「這次的手術難度本就高。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周平津搖了搖頭,抬眼與我相視。「蘇韻啊,你不懂,我的責任,我的承諾...」聲音微弱,卻匯聚了所有的無力與執念。
「你知道嗎?手術室外,病人的家屬已經吵翻了天。」周平津額間浮現了一絲麻煩,「我差點被他們圍毆,好在李姐臨危受命,帶他們去了等候區。」
我以為一切似乎都在按計劃進行。但當血管被剖開的那一刻,一系列意外發生了,我的心跳幾乎要跟上那敏感的監控器聲音。
血液如噴泉般衝擊而出,我費盡了全力才控制住局面,然而更多的問題連鎖而來。
我曾以為這場手術無異於過往無數次的成功。
直到我踏出手術室,被緊急召喚到院長的辦公室,看到那張泛白的信紙,上面赫然印著要求天價賠償的字樣。
心中的疲憊一掃而空,代之以前所未有的震驚。
我從來沒想過,一個生命的救援竟會演變成這樣的歸宿。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迎接我的是一道刺眼的紅。
無錯書吧房子的門上,無處不在的紅油漆如同嘲笑和詛咒,家屬的憤怒如此赤裸裸地展現在我面前。
「爸爸…」女兒的小手緊緊握住我的,她聲音中那種驚恐和無措,像是狠狠一擊,敲打在我已經支離破碎的心上。
你知道嗎?蘇醫生。
可能這就是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