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徵已經坐在黑色路虎裡，好一陣子了。車停在蓉大的校門外，窗外是晚霞映照下的喧鬧街道，但他沒有急於啟動車輛，而是靜靜地看著，眉頭微鎖。

十分鐘過去了，校門旁的人群漸漸稀少。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終於出現在他的視線中。蘇韻，提著一杯奶茶，穿著一雙高跟鞋，姍姍來遲。祁徵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揚起了一絲微笑，看著她輕盈的步伐近了，又遠了。蘇韻沒有注意到停在路邊的黑色路虎，也沒注意到車裡的祁徵。

祁徵的目光緊緊跟隨著蘇韻的每一個動作，就連她因為不熟練地穿高跟鞋而稍顯尷尬的步態，都被他一一捕捉。突然，蘇韻一個踉蹌，差點摔倒，鞋跟卡進了井蓋的小口裡。祁徵的心「咯噔」一下，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開啟車門，正要下車去幫忙，卻看到蘇韻已經彎腰試圖解救自已的鞋子。

「啊，這疼死我了！」蘇韻低聲嘀咕著，臉上帶著苦笑，她並沒有發現在不遠處，有雙眼睛正關切地注視著她。

祁徵遲疑了一下，最終選擇出去。

蘇韻撫著腦袋，不禁低聲埋怨，「你是怎麼突然冒出來的？疼死我了。」

「你差點崴了腳，還好吧？」祁徵沒回答她的問題，而是關切地問道。

蘇韻搖了搖頭。

「鞋跟斷了就不要勉強自已穿了。」祁徵微微皺眉，看著她光潔的腳踝。

蘇韻愣了一下，接著臉上又浮現那種有點兒尷尬的笑。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但是祁徵沒等她繼續說下去，就俯下身，看著她的腳。

「把鞋脫了。」

蘇韻顯然沒反應過來，呆呆地看著祁徵，臉上泛起紅暈。

祁徵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但是看她沒什麼動作，只好略帶點兒無奈地重複一遍。

蘇韻依言照做，然後朝祁徵道謝，而祁徵卻只是看著她，並沒有回應。

……

「還能走嗎？」

祁徵微微彎下身子，關切地問。

蘇韻疼得整個人都快哭了。

「好像……不能……」她可憐兮兮地回。

說完，又是一陣刺痛，從腳踝處傳上來。

看著女生泫然欲泣的模樣，祁徵實在是不忍心。

「你車停哪兒了？我揹你過去。」

蘇韻愣了一下，抬頭看他：

「你……」

他無奈地揚了揚眉：

「不然呢？你真想在這兒哭一晚上？」

他剛剛已經看她哭了很久。

祁徵向來不善哄人，能說出這一句話，已屬不易。

蘇韻捂著腳踝，又看了看周圍。

校門口原本因為熱鬧而擁擠的道路，此刻因為暴雨而空曠。馬路上坑坑窪窪的積水，讓這條路看起來有些寂寥。

她吸了吸鼻子，情緒漸收：

「就在前面，幾分鐘就走到了。」

祁徵抿了抿唇，沒再說話，只是揹著她轉身，往停車的方向去。

蘇韻把奶茶和包包都掛在他的身上，自已則兩臂摟著他的脖子，把臉也擱在他的肩上，看著晚風吹起他襯衫的一角，忽然覺得這樣的場景有點……微妙。

蘇韻心裡打了個突。

怎麼形容這種感覺呢？

就是有一種，雖然他剛剛才讓你氣得要死，但轉眼間又給了你一顆糖的感覺？

討厭？

但也不算討厭？

蘇韻嘆了口氣，暫時不去想了。

至少，被他揹著，疼確實是不疼了。

雖然，姿勢有點奇怪。

蘇韻這輩子沒穿過幾次高跟鞋，

唯一一次暢快自在的穿高跟鞋，

還是在大學的時候。

那時她剛上大一，祁徵大四，

正趕上他來找她的時候碰到了籃球賽，

祁徵便當場打電話叫了一雙女生能穿的高跟鞋送來，

強迫著她換上，

然後在籃球場上投籃。

她終場都沒投進一個球，

結束之後，腳疼得走不動路，

祁徵便在眾目睽睽之下，把她揹回了女生宿舍。

一路上，有誰認出了他是校草祁徵，

不少人，在偷偷看他們，

但祁徵只低頭看著她，並不在乎路人的目光。

那時候，她就很想問他，

祁徵，揹著一個比你高了半頭的女生，硌不硌得慌？

但祁徵只抬頭看了一眼她的臉，

低聲說：「蘇韻你怕高嗎？」

她愣了一下，沒懂他什麼意思。

他便不理她了。

不過，關於身高，他倒是沒再說什麼。

他只說，她的臉好像貼在了他的肩膀上，

很軟。

她輕聲問他，

「祁徵，我重嗎？」

他想了想，聲音微啞，

「不重。」

當時她沒想過別的，

只覺得，這樣的日子，還挺新鮮，還挺快樂。

但現在，再也沒回去了。

車門開啟，祁徵彎腰把她攙扶上副駕駛的位置。

蘇韻一邊道謝，一邊匆忙地在他關門前說：

「直接送我回去吧。」

他的反應有些冷淡，但還是點了點頭，同意了她的提議。

車內安靜得可怕，蘇韻的心幾乎跳得快要溢位胸膛。

祁徵冷著臉，看了她一眼，然後側過身子，幫她把安全帶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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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他要繞回駕駛座的時候，才想起來自已也是開車來的。

他拿出手機，正準備打電話給張海，卻被一隻手接過。

「我來吧。」蘇韻揚了揚唇，在他的注視下，解鎖他的手機，找到張海的電話號碼。

「用你的生日解鎖的。」輸入「0527」，螢幕解鎖。

祁徵想起自已手機的解鎖密碼似乎一直沒換，沒來得及細想，就見蘇韻已經撥號出去。

此時的蘇韻長髮被攏到一側，搭在纖細的肩膀上，窗外的路燈剛好落進來，在她的髮絲上鍍了一層光澤。

祁徵的目光忍不住又在女生身上多停留了一秒。

她正低頭認真地操作手機，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鼻樑挺直，輪廓柔和。她的注意力似乎都放在手機上，絲毫沒注意到他的注視。

祁徵思索了一下：「我記得張海有駕照，讓他來開回去吧，明天順便請他喝奶茶，當作報酬。」

蘇韻有點猶豫：「不太好吧？」

「沒關係，我明天再給他打個招呼。」

祁徵爽快地說。

如果自已的車今天沒人開回去，明天張海無論如何也是逃不脫的加練。

想到這裡，他的心，又變得輕鬆了一點。

電話「嘟――嘟――」地響了好久，張海都沒有接。

蘇韻又轉頭看了祁徵一眼。

祁徵無奈，只好從她手裡拿回手機，自已又撥了一遍。

依然是「嘟――嘟――」響了很久，張海才接起來。

「喂？」對方刻意壓低了的聲音透過聽筒傳過來。

「是我。」

電話那邊窒息了幾秒鐘，然後聲音陡然提高：「啊呀媽呀嚇死我了徵哥！我還以為你今天不聯絡我了呢，我把手機靜音了也沒敢看你微信上給我甩的訊息。」

「怕我幹嗎？」

祁徵沒好氣地說道。

「我這不是、這不是――心虛麼？」

「心虛什麼，做壞事了？」

「嘿嘿。」

祁徵有點想笑，腦海中已經浮現出張海賤兮兮的笑容。

「行了，別拍馬屁了。實話跟你說，我的車今天不能開回去了，你得自已解決一下。」

「啊？」

張海叫了一聲。

祁徵看了一眼旁邊滿臉幸災樂禍的蘇韻，不自覺地把「徵哥」兩個字咬得很重。

什麼叫「不用了徵哥」？

什麼叫「我不餓徵哥」？

祁徵第一次真切地體會到，原來人在咬牙切齒的時候，是真的會磨牙。

張海的觀察一向很敏銳，隔著手機話筒，竟然也察覺到了恐怖氣氛，當即屁滾尿流，連聲說道：「徵哥！我錯了徵哥！我立刻、馬上去開車，您千萬不要生氣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