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月升。
林子裡黑黢黢一片,夜鴉咕咕,風吹起,樹影重重。
許貴坐在石頭上,將頭埋在了陰影裡。
“大哥,您喝點酒。”
周老實遞過來一個酒囊,滿臉都是討好的笑。
許貴抬起眼皮看他,通紅的火光裡,他側臉上翻卷的肉屑猙獰可怖,看得周老實打了一個寒顫。
他幾乎是搶一樣的拿過了酒囊,仰頭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擦了擦嘴角的酒漬,問道:“你是不是也想跑?”
周老實看著許貴陰鷙的眼,不由膽寒,生怕許貴殺自已,忙向他表忠心,說道:“大哥,我對你可是忠心耿耿啊!這一路您說啥我做啥。可從來都沒有違背過您的意思。天地良心,大哥,我和吳雲那孫子不一樣,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跑的!”
許貴定定地看了他半晌,直看得周老實後背發麻,快撐不住地時候,許貴才冷笑著說:“我諒你也沒那個膽子。”
周老實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諂笑著點頭,“對對對,大哥說的對。我是個老實人,沒那個心,更沒那個膽。”
許貴嘴角帶著笑,眼睛裡卻全是殺氣,“再碰上吳雲就直接殺了他!”
周老實忙點頭,“好好好,我這就和兄弟們說去。”
周老實起了身,幾乎是逃一樣的離開。
許貴舉著酒囊又喝了幾口,眼角餘光忽的瞥見旁邊的矮灌木叢動了一下。
他放下酒囊警惕地問:“誰?!”
遠處是男人們喝酒吃肉的說笑聲,許貴雙眼直勾勾的盯著灌木叢,不一會兒就見一隻山鼠從灌木叢裡跑了出來。
許貴一笑,拔了匕首甩出去,但他的技術顯然不如阮織,匕首並未命中山鼠,山鼠吱吱吱叫著跑走了。
許貴啐了一口,罵了兩句,從石頭上站起身來,慢悠悠的走過來撿匕首。
可他剛彎下腰,灌木叢後面便有一道黑影忽然朝他面門衝來,許貴還未來得及反應,便兩眼一翻,沒了意識。
不遠處,有人在問:“大哥去哪兒了?”
阮織緊緊的靠在許貴的身前,用自已的身體將許貴的身體支撐住不讓他倒下。
周老實看了看灌木叢的位置,隱約能看見個背影,便說:“拉屎去了。”
等了一會兒無人過來,阮織這才扔了帶血的石頭,拖著許貴往林子深處走。
拖著人行走並不方便,還得小心不要弄出太大的聲響,阮織費了很大的勁兒才把人拖到程立忠他們所在的位置。
程立忠之前發現阮織不見,慌張了一陣,還是栓子說看見阮織一個人往那前面走了,這才沒著人去找。
眾人像貓頭鷹似的,一直盯著許貴等人的動靜,還真以為和周老實說的一樣,許貴拉屎去了。
沒想到一轉頭,就見阮織拖著人站在他們身後,嚇得差點沒叫出聲來。
栓子跌坐在地上,哆哆嗦嗦的指著滿臉都是血的許貴,嘴都張不開。
阮織怕他喊出聲來,便解釋了一句:“沒死。”
程立忠也嚇得心肝顫,指著許貴低聲問阮織:“阮姐姐,你把他抓過來幹啥?”
“擒賊先擒王啊。”阮織招了招手,讓眾人圍近一些,“一會兒你們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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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堆噼裡啪啦的響,周老實靠在樹邊打了一個哈欠,順便踢了旁邊男人的屁股一腳,“你去看看大哥咋還沒回來呢。”
男人捂著屁股,表情有些害怕,“我不敢去,周哥還是你去吧,你在大哥面前最得臉了。”
周老實得意的翹起嘴角,“那是。”
說完他站起了身,剛走出去兩步又回來了,看著“小弟”疑惑的目光,解釋道:“大哥不喜歡人打擾。”
小弟悻悻的笑了笑,周老實一屁股坐下,發號施令:“今天你們倆守夜,都把眼睛睜大點兒啊。”
守夜的兩人順從的點了點頭,周老實便雙手抱胸靠在樹幹上閉上了眼。
山林行走,累了一天,除了守夜的兩個不停的打哈欠虛虛眼,其餘人都睡了。
月亮高高掛,烏鴉呱呱呱。
一片寂靜中,喊殺聲突兀的響起,從夢中驚醒的土匪們下意識的去拿放在一旁的武器,卻是個個摸了一個空。
還來不及想怎麼回事兒呢,團山村的村民們忽然就從四周衝了出來。
好了,這下不用想了。
人家手裡拿的可不就是他們的刀嗎?
無錯書吧這些所謂的土匪,其實和團山村的村民們差不多,以前也都是種地幹活兒的鄉下人,最多也就是在縣城裡扛過包拉過貨,手裡沒了傢伙什,那是一點底氣都沒了。
連反抗的想法都沒有,直接抱頭蹲在了地上,那動作好似已經做過千百遍了。
村民們也沒想到,居然這麼簡單就把這些人都給控制住了,一時還有些發愣。
程大坤兒感嘆:“這些人也都是慫貨啊!”
虧得他們之前還心驚膽戰了那麼久!
程進便說:“還是大侄女聰明,先把最厲害的弄倒,剩下的這些沒啥能耐哩。”
“可不是。”程遠難得的開口,“還讓咱們先把刀給偷摸拿了,不然哪有這麼容易。”
至少不會一點衝突都沒有就這麼把這些人給制服了。
村民們紛紛點頭贊同,都說阮織厲害,今天多虧了她,大家才能屢次化險為夷。
只有羊子撓著腦袋,疑惑的問:“弟妹啊,你咋會這麼多本事哩?”
眾人聽他這麼一問,也起了疑心,這阮織的本事哪裡像是普通村婦有的?
阮織嘆了一口氣,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都是以前二郎教的。他說靠山吃飯不穩當,萬一哪天出事兒了,留我們孤兒寡母的日子難過,就教了我,沒想到今兒還真幫了大夥兒忙。”
孟二郎在的時候平常也不下山,村裡人對他不太瞭解,只曉得他本事不小,能獵到大東西。
至於阮織,她是去年才嫁來團山村的,也是常年待山上,村裡人更不瞭解她了。
所以,她這麼一說,大家也都信了。
程大坤和孟二郎打過些交道,也受過恩惠,聽阮織說起他,也是忍不住垂頭嘆氣,說道:“可惜了我孟兄弟,他那麼個有本事的十里八村都難出一個哩。”
阮織不想讓話題一直落在自已和孟二郎的身上,正好有個不安分的想跑,她便手一甩,匕首穩穩當當的插在了距那人腳尖一粒米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