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村長一早就猜到會是這麼個情況，他也能夠理解大夥兒，都是本本分分的莊稼人，面對兇悍的土匪會害怕很正常。
他繼續說道：“大家別怕，衙門的官差們有刀，會在前頭，咱們就是去幫把手。”
村民們沉默著不說話。
程遠在村裡等了一天，恨不得現在就點了火把上山找兒子去，如今見大大傢伙都不說話，心裡又急又氣。
他剛要開口，媳婦兒王氏已經搶先道：“公爹平時對你們不薄啊！緊要關頭你們卻都當縮頭烏龜了！栓子！你老孃得病沒錢治，是不是我公爹給你掏的錢？！羊子！你媳婦兒生娃難產，是誰大半夜冒雨給你請郎中？！大健……”
無錯書吧團山村受過程村長恩惠的不少，王氏一一喊出來，眾人的臉上都有些過不去。
程村長沒有打斷兒媳婦兒的話，他心裡也是有氣的。
這裡許多人與他不僅僅是同村的村民，還是族人，他如今還是程氏一族的族長呢！一個個的就這麼對他？
程村長心裡忽然就悲涼了起來。
程氏一族要散了啊！
程立孝紅著眼，少年人血氣方剛，怒道：“娘！別求他們了！兒子現在就點火把上山找大哥！”
“二郎，娘和你一起去！”王氏淚眼婆娑，“反正那土匪下了山都一樣是個死，還不如和你大哥大嫂死在一塊兒，咱一家子也好團圓！”
程遠眼淚也落下了，緊緊的抱著激動的妻子，“慧娘，你別衝動！”
王氏像是瘋了一樣，望著丈夫咬牙道：“那是我親兒子啊！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不能不管他啊！那是我兒啊！我兒還在山上等著我救他啊！”
“娘！”
程進正好帶著程曉東等人從村口撤回來，聽見裡頭大嫂和侄子的哭喊聲，忙衝了進來，見大哥一家哭作一團，勸道：“大哥大嫂，二郎，先冷靜冷靜。”
程立孝眼淚滾燙，“二叔，我大哥還在山上呢！”
程進心中也難受得很，立忠是老爺子親手培養的孩子，在程家這一輩裡樣樣都很出色，三年前就考了童生，等來年開春要去考秀才的。
程家對他寄予厚望，今日出事程進自已私下裡都想過，這種事哪怕是自已的兒子都不要是立忠！！
程進紅了眼，哽咽著說：“二叔都知道，可就咱們這幾個人上山那就就是給土匪當靶子，忍一忍！”
“立孝，我跟你去！”
人群裡，程曉東最先開了口，代婆子在旁邊一個勁兒的踹他都沒給攔住，他走上前，一臉真誠的看著程村長，說：“老爺子，你一句話，就是今晚打著火把我也跟你去！”
說完，他轉頭看著村民，又說：“咱們村離九平峰最近，這會兒不趁著官府來人一起把這股土匪給按住，等後頭成氣候了，最先遭殃的肯定是咱們！”
程進點頭附和，“是啊，現下已經入冬，前幾日都下過一場雪了，就算是逃命，天寒地凍的，逃出去能有多好？”
“我也去！”
“我也去！”
最先響應的是和程進一塊兒守村口的年輕人，而後村裡的其他漢子也紛紛開始表態。
“夠了，夠了。”程村長老淚縱橫，“明早天一亮，大家就在村口集合，一塊兒去九平峰！”
村民們漸漸散了，程村長一家卻還沒有要走的意思。
程村長低頭抹著淚，佝僂著背，彷彿老了許多。
“老爺子。”阮織走上前，“您從縣城回來家都沒進，直接來我這兒是有事兒吧？”
程村長聞言抬起頭來，眼睛裡帶著渴求，問阮織：“孟二家的，明天能不能請你給縣衙的官差帶路上九平峰？”
左阿婆聽他這麼說，急了，“你們這一大群男人呢！幹啥要我孫女給你們帶路？！”
帶路帶路，那就是走在最前頭的！
萬一被土匪發現了，她孫女就是第一個挨刀的！
程村長也覺得這個要求有點過分，但實在是沒法子了，他望著左阿婆和阮織，言辭懇切的說：“左大妹子，我這也實在是沒法啊，縣老爺說，九平峰山高林子密，讓找個嚮導，村裡這一輩的年輕人都沒進山討生活，對山上的情況半點不瞭解，只有你家阮丫頭還能在山裡活動，能吃上這碗飯，若是孟二郎還在，我絕不會找阮丫頭來冒險！”
左阿婆聽著生氣，啥叫孟二郎要還在絕不會找阮織。
那孟二郎要還在的話，是她孫女婿，也是他們家人啊！
合著就該他們家人當靶子擋在前頭啊？
“左阿婆你放心。”程立孝拍著胸脯和左阿婆保證，“我走在阮姐姐前頭，有什麼事兒我幫阮姐姐擋！”
程遠也忙道：“嬸子，我和老二也都會去，一定不讓大侄女出事！”
左阿婆心說：真要出了事兒，你們也負不了責，到時候她找誰哭去？
可這話吧，到嘴邊又開不了口。
“我明天跟你們上山。”
左阿婆猶猶豫豫的想怎麼回絕，阮織卻是已經答應了下來。
“大妮兒！”一著急，左阿婆又喊起原來的名兒，“不能去啊！”
她知道孫女有點本事，可那些個土匪都是殺人不眨眼的！
“外婆。”阮織拉著左阿婆的手，望著她擔憂的眼，說，“唇亡齒寒，曉東剛剛說的挺對，不趁著他們還沒成氣候給按下來，日後會是個大麻煩的。”
若還是她阮織一個人過日子，她不會去蹚這趟渾水，隨你們怎麼做，反正她有足夠自保的能力。
但如今家裡人口多，老的老，小的小，還有一個躺在床上下不了地，如有那萬分之一的可能土匪殺來，他們這一家子怎麼跑？
趁他病要他命，現在確實是最好的時機。
左阿婆還是擔心的不行，“可是你……”
“外婆放心。”阮織拍著左阿婆的手安慰，湊近她耳邊低聲說，“我的本事可比程曉東他們幾個強多了。”
左阿婆看著一臉輕鬆的阮織，一時也不知說什麼才好，半晌才道：“那你記著，要是有危險啥都別管，直接跑！”
阮織忍不住笑，點頭應道：“好，有事兒我一定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