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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李越握著韁繩控馬緩步踱出了馬廄,仲秋巳時的日光正盛,但不如夏日的熾烈,暖洋洋的灑在草地上,京郊馬場的草叢也開始向著稀疏枯黃髮展,並不像夏日裡那麼高聳茂盛。

沈璃平日裡只在東京城內生活,已有多年沒有見過如此曠達遼遠的景色了,心內愈發覺得平靜開心,她微微揚起頭,看著萬里無語的藍天,衝著飛過的不知名鳥兒招了招手,“李越你看,有隻鳥哎!”

“可能是大雁吧,要不要打下來看看?”李越也抬頭看了看,隨口說道。

“喂,人家飛得好好的,幹嘛要打下來,好過分哦!”沈璃抬手輕輕捶了一下李越的小臂。

“可以拿去給景明下聘用啊。”李越提到的景明是指趙景明,他的副將,曾與他一起征戰過四境的,有過生死同袍之誼。

趙景明先祖曾因罪獲刑被流放過,依照大齊律例不可參加科考,連捐官也是不行的,何況他家道中落也並無家財傍身了,是以把心一橫便暗自改了軍戶參了軍。

他讀過書打起仗來又悍不畏死,是以在軍中軍功積累得很快,後因為陣前破敵獻奇謀妙計有功得李越賞識便收到了親衛中,漸漸又成了他可倚重的左膀右臂。

他還在流放之地蒙脫之時曾有個互有好感的姑娘,與人約定軍功卓越之際便回來向姑娘提親,然而他一走四年,等他衣錦還鄉,回去再見姑娘,她已經因年紀漸長,被父母許了旁人,兩人只在筵席上偶然錯身便做罷了。

到如今,這位親兵副將眼看著要與兵部駕部司周令史的女兒得配良緣,三書過罷現在六禮正在走著,不過,李越所言的打下來做聘雁卻只是個玩笑。

沈璃沒見過趙景明,李越日常皆在紫微宮城旁的署衙內,來往遞送文書的皆為親衛們,而在城外駐紮的威遠軍便由親衛副將趙景明和威遠總兵戚彪共同節制。

沈璃平日裡只見過親兵營內的幾個給她遞送過書信或口信的校尉們,但多少也是知道這位的,他與這世間大多數人無甚二至,只多了些勇氣和志氣,以及能遇見明主的運氣,但這些能不能保他一世安穩無憂或者於仕途上再進一步無人能說得準。

趙景明與這位周姑娘喜事將近,曾與李越稟明乞望他能以親王之尊,為新婚夫婦二人賜福,夫婦二人一位是李越的副將一位是兵部屬官的女兒,李越便挑了些成雙成對的金銀器具並一些女子的飾品以他和金蟬二人的名義送到了周府為周姑娘做添妝,又選了一副內廷器物局督造的馬鞍並馬鞭一套送給了趙景明,並囑他務必要與夫人恩愛和睦,遇事與夫人二人互相扶持共同面對,勿要與夫人爭執吵鬧,凡事當以夫人為先,否則軍法處置。

李越不是個言必稱軍法的主帥,甚至在他剛開始領兵之時,旁人看著還有些文弱之感。

大齊的高祖皇帝李元愷兵戈起家,他與幾位師兄弟共同在山中與師長習武,在師父的教誨下,幾人眼見天下時局紛亂,便與當世很多豪俠一樣,決心揭竿而起,舉起了一杆義旗,幾人當初都是熱血少年,願意為了一方百姓不受戰亂之苦挺身而出;

師兄弟幾個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深厚,一路招兵買馬連戰連捷,竟漸漸成為勢力最大的一支起義隊伍,後來隨著李元愷這支隊伍勢力日盛,同時期的不少其餘的起義隊伍來歸附的有之,被打散的有之,逐漸竟做到了劍指舊朝東京城的程度;

及至李元愷這支義軍入主東京登基稱帝,大齊王朝正式開始登陸華夏大陸的舞臺,之後高祖開始建立朝廷法度使民間休養生息,糾正了前朝末代皇帝荒淫無度導致的四野征伐民不聊生;

齊高祖李元愷建寧七年,天下大安的高祖開始分封跟隨自己征戰的師兄弟們,至此大齊第一次君臣矛盾日益凸顯出來,李元愷聽從謀士們的建議,決心將散落的兵權收歸中央,統一調配,為此為當初的師兄弟們分封了王位,準備實行以王位釋兵權的行動,這造成了他們的不滿,引發了齊朝建國之初著名的“五王亂國”;

高祖面對紛紛因不滿而起兵的師兄弟們不忍痛下殺手,後在謀士梁鴻的死諫下,最終決意設計伏殺了五位經年日短到連王府都還沒建成的異姓王並連帶著他們的親眷數百口,這才穩住了局面,成就了大齊到如今的三百年基業。

此亂之後,高祖皇帝再不敢隨意將兵權下放給異姓將領,甚至在齊律裡明文規定了,齊國的最高軍事統帥無論何時都要由李姓皇族擔任,就連各個地方的最高軍事屬官也一定要掛在該封地的李姓宗親名下,即便是皇室宗親幾代也出不了什麼有才能的軍事將領,這一條律例也一直維持了三百年,直到李瓊這一代亦然。

也正是因為李齊皇朝幾百年來軍權一直都把持在皇室宗親手中,世家門閥便只得削尖了腦袋向文官一途擠,比起武將凋零,軍事衰弱的狀況,李齊倒出了不少文人名士,創作出的文章辭賦上佳,他們的作品名篇在民間和朝堂都有流傳,沈氏一門最初也是因長於文章辭賦而成為柳州名門的。

是以最初,軍中將領們雖不曾表露出對李越這位少年王爺的輕視,但也並未對他有什麼親近之感,直到他幾次于山林野地裡奇謀妙計迭出,帶領眾將士險中求勝,並且既不貪功亦不冒進,打了勝仗有了什麼軍功封賞也都以眾人為先後,偶有失敗也絕不推諉主動領罰,成功贏得了軍中上下老幼的一致敬重。

隨著在軍中威望日隆,李越的名氣在民間也水漲船高,甚至於很多邊鎮百姓只知有安王李越不知有皇帝李趌。

這種情況引發了京中很多御史臺和禮部官員的不滿,李越人還在外帶兵征戰,朝中遞上去的奏摺就堆滿了張相國的桌案—這位相國後來雖因與京中權貴有染而被牽連左遷到了廣陵—但當初確實在這件事上很拎得清輕重緩急,壓下了這一批奏摺沒有上報,才沒讓李越麾下眾將士面臨陣前換帥的危險情境,是以張相國被牽連時李越還為他說了幾句好話,雖然這更促成了其左遷。

“你坐好,我們向那邊尋一尋金蟬吧。”李月隨手指了個方向,便控馬小跑起來,沈璃委實沒有任何騎馬的經驗,沒跑幾步感覺自己被顛了個七葷八素,慶幸自己晨間朝食沒吃太多,不然可能會吐出來。

“停停停!”沒跑幾百米,沈璃實在受不住了,只好出聲喊停。

“怎麼了?”李越拉緊韁繩讓紅菱慢慢停了下來,紅菱沒跑幾步就被勒令停住不滿的噴了噴鼻息輕嘶了一聲。

“顛……顛死我了,怎麼騎馬是這樣的啊?”沈璃捂著胃部,忍著輕微的不適苦著臉問道。

“你整個人都嚴嚴實實地坐在馬鞍上,當然顛得難受,站起來!”李越拍了拍沈璃讓她足下使力蹬緊馬鐙,又幫她調整了姿勢,才道,“這樣才正確,但也不是完全舒適,但總歸不會太顛,但腿部可能會很酸,騎得多習慣了就好了,另外,這裡……”他用右手的馬鞭虛指了指沈璃的大腿內側,“……可能會磨得有點痛,日後你可以自己看要不要做個護腿綁在裡面。”

“什麼啊,有正確的騎馬姿勢你怎麼都不早說!”沈璃不爽得鬆開一手去掐李越的手臂,紅菱正好走了幾步,嚇得她趕緊又牢牢抓回馬鞍。

“抓好了,我看到金蟬了,我們去追她!”李越話裡帶著笑意,不等沈璃答話,一揚馬鞭,兩人一馬在馬場的草地上馳騁起來,沈璃此時才真正的感受到什麼叫“披星踏霜千里行”。

“姐姐——王爺哥哥——”遠處一席紅衣騎著匹白馬踏著草浪而來,金蟬人未至聲先到,她甚至在奔跑中從右側俯下身去撿草叢中的小花,嚇得沈璃驚叫出聲。

“別怕,金蟬騎術好得很,之前和他們學打馬球差點把景明撞下馬去,虧他號稱軍中馬術第一人。”兩匹馬交錯時紛紛被主人勒停了下來,這回紅菱沒鬧脾氣,和奔羽親暱的交流著什麼。

走近了沈璃才看到,奔羽右側掛著個箭囊,此刻裡面空霧一箭,倒裝著很多五顏六色的花,金蟬把兩手伸進去,掏出來一大把,對著沈璃高高拋了出去,弄得她一頭一臉都是笑話,“淘氣啊你!”沈璃無奈得手忙腳亂摘著頭頂的花。

“我剛剛似乎看到了明月和什麼人在那邊,你早上叮囑我一個人的時候不要亂跑,我就沒敢過去,我們現在要過去看看嗎?”金蟬指了個方向,歪著頭無辜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