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苔蘚熒光照亮的山洞中，雙眼發紅的蟲子們，像是感染了能導致瘋癲的瘟疫。
它們相互攻擊，相互啃噬。
飄灑而出的蟲汁，塗抹在褐色洞壁上。
陳昂赤腳從中走過。
他胸口的核心，所釋出的能量不再純粹。
象徵平靜的藍色，被歇斯底里的紅色取代。
每一隻蟲子都在發瘋。
陳昂視野裡，始終瀰漫著一層血霧。
他看不清周圍情況，也不知道自已的目的地。
兩隻打架的甲蟲翻滾在前進的路上。
陳昂默然抬腳，將兩隻甲蟲踩踏成泥。
滴答。
水珠從洞頂的鐘乳石掉落下來，在岩石上積累彙集，形成一個水汪。
陳昂尋水聲靠近，目光落在水汪上。
他看到了自已在裡面的投影。
那是個面容猙獰，眼白漆黑，瞳孔收縮成黃色孔洞的嚇人模樣！
……
陳昂從睡夢中驚醒。
與此同時，身體的各處神經開始訴苦。
溼嗒嗒的面板觸感，讓它們發出抗議之聲。
大腦傳遞資訊，努力進行安撫，並對陳昂的意識體發表建議：
你需要生一堆火，來保證身體的乾燥。
要是在以前，陳昂會本能的執行命令。
因為新人類的大腦會趨利避害，會在任何時候，都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但現在已掌握主導性的陳昂，不會再單純的遵從了。
他抹了把臉上的水，撐著地面坐起來。
雨已經停歇。
兩顆恆星懸掛在空中，讓大地的水分蒸發成霧，緩緩升空。
陳昂發現自已正坐在土坑邊緣。
下方坑洞裡的土黃色積水，漫至機動戰甲的腰部。
他嗅到了煙味。
隨後目光看向身體右側，並落在一旁抽菸的亞高士身上。
後者面前放著被拆開的煙盒，以及平整鋪放在地曬太陽的煙支。
“泡了水的煙，真難抽。”
亞高士衝他抱怨一句。
“為什麼要救我？”陳昂問。
亞高士搔搔頭皮：“怎麼說呢，我自已也不知道理由，嗨，救了便救了吧。”
陳昂沉默了，過了會兒才說道：“我就是那年未畢業的學院學生。”
亞高士臉色一僵，機械轉頭看向他。
與此同時，他的超級大腦，也迅速從凌亂過往的記憶中，調取了相關資訊。
對！
確實有一名新人類，未拿到畢業證！
據說是與派去的一名助理發生矛盾，還差點動手打起來……
原來是他啊！
難怪……
“對不起。”亞高士低聲道歉：“不過因為這種小事，你就對一名老年人展開攻擊，是不是不太地道？”
陳昂眉毛一挑，平穩的情緒立馬躁動起來。
“小事？！你毀了我的人生，還有臉說是小事？！”
他氣的胸膛起伏。
亞高士擺擺手，示意其稍安勿躁，並開口解釋：“從學院畢業，只是一條進入科技黨的捷徑，又不是唯一一條。再說，我們進化黨的大門，可是始終向所有新人類敞開的！只是一張畢業證而已，你該不會就因為它，破罐破摔，偷渡來新大陸了吧？”
不，沒有。
我當時破罐破摔，只想著自殺……
陳昂心裡默默想著，但並沒有說出來，因為覺得過於丟人。
“哎，現在的年輕人，抗壓能力是真差！”亞高士連連搖頭。
陳昂頗不服氣：“在你們這些大人物眼中，處處都是機會，但生活在底層的我們不一樣！我們沒有那些人脈，也沒有任何資源！拿不到畢業證的我，不來新大陸，就只能回村擠牛奶！這該死的人工智慧！該死的聯邦制度！”
他開始用爆粗口的方式來宣洩情緒。
“後原子能時代的生存條件，已經無法讓所有人處於同一財富線。所以說……”為免刺激到對方，亞高士說的很小心：“人工智慧與聯邦，並沒有什麼錯。一切都是為了生存，總要有人去擠牛奶，也總要有人去清理下水道。”
“……”陳昂覺得這樣說並不對，但又沒法反駁。
因為事實就是如此。
總不能所有人都去聯邦高層坐著，然後發號施令，從事管理而不是勞作。
“但我追求更好的生活，有什麼錯？你告訴我，我有什麼錯？！”陳昂只能從另一個觀點來發表意見：“科技黨還是進化黨，那是你們之間的事兒！憑什麼你們之間的爭端，要牽連到我身上？！”
“這是……一個意外。”
亞高士語氣平靜：“它只是碰巧影響到了你。你應該知道，在人類文明的發展程序中，類似情況比比皆是。有時一個決策，能導致一個種族的滅絕，有時一個方向，會讓許多家族多年的努力付之東流。”
頓了頓，他補充一句：“這是無法避免的情況。”
換而言之，就是我倒黴，不走運唄！
陳昂狠狠瞪他。
亞高士怕他再暴起傷人，趕緊轉移話題：“不如你來說說，如果你順利畢業了，你又能怎麼樣吧。加入科技黨，然後在聯邦部門裡，謀取一個職位？相信我，哪怕是學院派內部，也分高低貴賤，最好最好的情況，也就是混個年薪二十萬左右的薪水。再多就不可能了，畢竟你沒有人脈，也沒有資源，熵值也不足百分之十五。”
“可這就是我想要的！”
“哈。”亞高士咧嘴笑了：“如果你要的就是這麼簡單，哪怕是現在的我，也可以輕易讓你得償所願。甚至，我還可以給你安排一個漂亮賢惠的妻子，讓你的DNA繁衍下去。”
“你自已都被通緝了，就少說大話。”陳昂並不相信。
亞高士難以置信的看著他：“你都從學院出來兩年了，怎麼想法還這麼天真？你能說說，這兩年你都是怎麼過的嗎？”
陳昂張張嘴，沒敢說。
畢竟這兩年，他淨在步兵團訓練了。
“年輕人，這個世界遠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亞高士臉上浮出一抹傲氣：“你知道為什麼，哪怕我來到新大陸，艾利兵也要置我於死地嗎？那是因為他知道，只要我沒死，他就永遠無法安生！”
隨後亞高士告訴陳昂，儘管他沒有了以前的職位，但並不意味著他失去了影響力。
不管是進化黨，還是科技黨，他都有充足的人脈關係。
“除此外，我還有不少隱秘賬戶，裡面足足有二十億資金。所以說，你現在還覺得，我無法讓你得償所願嗎？”
望著亞高士似笑非笑的臉，陳昂雖震驚於對方的財富，但更多的還是希望，在這張臉上打一拳！
沒別的，就是單純覺得他這個表情太欠！
“那都是我應得的！”陳昂並不領情：“你即便讓我如願，也只能算是補償！”
“你說的不錯。”亞高士認同這個觀點：“所以除此外，我還打算先給你一個億，並著手運作，讓你進入聯邦高層，從而成為一名管理者。”
陳昂聽的怦然心動，大腦觸電般的興奮感，霎時傳遍全身。
以致他都無法正常控制情緒。
“亞高士閣下，我不知道您有了什麼想法，但我可以保證，我不會讓您失望的！”
對於陳昂的態度，亞高士給與了充分肯定：“很好，想進入高層，就得有這份沒臉沒皮的勁兒！放心吧，你要做的並不困難，計劃的條條框框，早已制定完畢。你只需走個過場，我的財富，我的人脈，我的資源，就全部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