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那日王夫人想著要去茶山看一看,沒想到,竟然在茶山遇到了會幻化成人形的鬼魅。
一時之間,直接被嚇暈了過去。
原本醒來後,她以為自已是撞見不乾淨的東西了,直嚷嚷著要抓鬼抓妖。
王石見她有孕在身,怕腹中胎兒有恙,忙起了帖子打算請人來看看。
可誰知,王夫人在當晚便夢見了早已經死了一年多的先夫人邱淑兒。
對方在夢裡解釋那日茶山上的正是她,她在死後因為一些機緣靈體幻化成了妖狐,現身只是為了讓王夫人別再往前,那前面常有蛇蟲出沒,沒想到竟然直接將對方給嚇倒了。
要說這王夫人也不算膽小,一來二去竟然在夢裡同邱淑兒相談甚歡,甚至還被邱淑兒的才情抱負給驚羨到。
她這時才知曉,在她嫁進王宅前,宅子裡還有位早逝的夫人。
這麼久,府裡上上下下都知曉此事,卻只有她一人被矇在鼓裡。
因為王石動作很快,不消兩日便將作法的道士給請進了府內。
王夫人擔憂這些人去到茶山會對邱淑兒不利,於是便夥同劉嬸兒演了這出後院雞鴨被邪祟所殺的假象,意圖迷惑王石以及這些被請到王宅來抓妖的仙長們。
只要這些人認為府中有邪祟作亂,卻又抓不到邪祟,最後她們再解釋應該是狐仙餓了來討食,上點供奉即可保佑家宅平安,如此一來,這件事也就過去了。
可沒想到,王石竟然直接向清陽宗遞了帖子。
劉嬸兒說完這一切,看了看神色平淡的宴卿雲,又看向些微錯愕的白絮。
“兩位仙長,先夫人她不容易啊,我現在告訴你們了,你們可以當什麼都沒有發生嗎?或者如果你們怕辱了名聲的話,可以假裝做法趕跑了妖怪,我想,夫人也會配合你們的。”
白絮全然沒預料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這樣。
原來,這王夫人和劉嬸兒在府中鬧出邪祟作亂的假象,只是為了保護尚在茶山的邱淑兒。
她微微垂下眸子,一時之間也拿不定主意。
此番領了任務下山,降妖除魔是她們的本職,可是如今……
“劉嬸兒,”幾人沉默間,宴卿雲率先開口,“不知,可否給我們指一下茶山的方位?”
本來就不想二人調查到茶山的劉嬸兒聽見這話立馬為難起來。
她只能將求助的視線轉向一旁一直沒說話的白絮。
比起這個氣息詭譎的男仙長,很明顯面前的女仙長看起來好說話多了。
白絮也不太明白宴卿雲為什麼突然提起要去茶山,但很顯然對方也不是什麼心思狹隘之輩。
她只側目向男人瞥去,直言不諱問道:“你有何打算?”
宴卿雲接觸到白絮詢問的目光,原本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神色頓時柔和了幾分。
“師父,徒兒是想,這普通人在死後理應去投胎轉世,邱淑兒因為機緣變成妖狐,恐怕對其自身功德圓滿無利…或許,這茶山裡,應該另有隱情,否則,她早已不該逗留人世。”
他說著又對著劉嬸兒解釋道:“凡人靈魄在塵世逗留過久,會侵蝕自身功德,如果你們真的想要幫她,應該讓其順利投胎。”
“如此嗎?”
劉嬸兒神色茫然,顯然並不知道竟然還有此說法。
她只知道如果讓老爺知曉當日不小心嚇到夫人的是邱淑兒的話,輕則叫道士仙長傷害她,重則沒準兒會叫人挪墳。
她和夫人都不想邱淑兒在死後還不得安寧。
現如今宴卿雲又說隱瞞此事越久越對對方不利……
見劉嬸兒半信半疑,宴卿雲作下保證,表示他們不會將行程告知王石,一切都只是暗中進行。
屆時等邱淑兒順利投胎,他們自會假裝邪祟已除。
在宴卿雲的一番保證之下,劉嬸兒終於鬆了口,二人也從對方這裡知曉了茶山的具體方位。
離王宅並不遠,就是為了方便管理,這茶山就在城外一塊地理位置極佳的山坡上。
同王石知會二人打算在城鎮上看看後,白絮便和宴卿雲趕往了茶山。
行至山腳,白絮才問宴卿雲是如何得知凡人靈魄這些事情的。
因為過往也只專注於修煉,這些凡塵俗世早已離她太過遙遠。
反而宴卿雲對此瞭解甚深。
一開始她並沒有注意到妖狐一事,此番想來,凡人之軀如何能轉變成妖狐?
宴卿雲的猜測有幾分道理。
面對白絮的疑問,宴卿雲自然知無不言。
他同白絮腳步輕巧地飛身到茶山的半山腰,細細說道自已當初在江湖中游歷時曾在一個道士口中聽過此事。
有的妖怪,會在人死之後刻意勾了人的魂魄轉化為同根的妖怪為自已所用。
這樣的魂魄和傀儡無異。
只是邱淑兒有些特殊,聽劉嬸兒說起來並不像是那種沒有了記憶也沒有了意識的傀儡。
但終究人妖有別,能夠將邱淑兒從一個普通人變成妖狐,絕非什麼等閒之輩。
明白了宴卿雲話中之意,意識到這茶山可能有一隻功法高深的狐妖,白絮也認真起來。
漫山的茶樹叢叢簇簇,一行又一行排列有序地從山腳蔓延至山頂。
白絮用靈識探查了一番,倒沒有在茶山上發現任何妖氣,反而是茶山旁緊鄰的一片林子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春茶剛採,如今時值初夏,旁邊林子裡簇簇的桃花卻開得正盛。
粉綠交加,乍一眼看去,倒是一處好景緻。
白絮停下腳步,隔著幾行茶樹朝林深處望去。
“師父,有什麼不對勁嗎?”
宴卿雲順著白絮的視線也朝著那片夾雜在鬱鬱蔥蔥樹林間的桃林看去。
粉色顯眼,格外惹人注目。
只是白霧繚繞,一時之間看不清內裡。
白絮用靈識探查了一番,卻沒有探查到異樣。
她直覺裡面應該有他們想找的東西,可卻又隱約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初夏時節,這桃林彷彿才開放不久,恐怕有異。”
考慮到宴卿雲功法尚且稚嫩,白絮冷聲讓其留在原地,隻身一人朝著林子處飛去。
宴卿雲看著那道白色的纖細身影毫不猶豫便拋下自已朝桃林的方向去了,眉眼怔忪。
他沒有猶豫,當即跟上白絮的腳步,同對方一前一後停落在桃林中央。
白絮見他跟來冷下臉:“讓你在原地等候,你跟過來做什麼?”
宴卿雲被斥責了也不惱,反而一臉認真地說道:“既然師父是帶徒兒來歷練,徒兒自當事事做在師父前面,好讓師父輕鬆一點。”
白絮聽著男人的話一愣一愣的,正想開口說你不添亂就是最大的輕鬆,沒想到不遠處卻傳來一陣格外清冽的笑聲。
“沒想到清陽宗的道長竟然有閒心到這窮鄉僻壤裡來,稀客稀客呀。”
白絮聞聲當即斂了神色,朝聲音傳來的地方望去。
不知什麼時候,不遠處,竟然站著一道長身玉立的粉色身影。
是一個男人。
長相妖冶,一雙狐狸眼勾魂奪魄,面白如雪,髮絲如墨,可哪怕是穿著粉色長袍,周身的氣質卻格外的冷清。
完全沒有察覺到對方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白絮心頭警鈴大作,對方似乎對他們的來歷瞭如指掌,她只暗暗握緊了手中細箭:“敢問閣下身份?”
粉衫男人步伐輕緩,瞬息之間便到了離二人不過三四米遠的地方。
他微微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眼白絮,眸中閃過驚豔。
一時之間神態竟然緩和了幾分,不知是隨口一說還是真的感慨:“沒想到這清陽宗竟然有這般絕色,我以為,你們宗門之人都是脾氣又臭又硬又格外不講道理的假正經呢。”
白絮見對方對宗門大放厥詞,面若寒霜:“清陽宗上下自來便以除魔衛道為已任,閣下何必胡言。”
少女聲線冷硬,然而粉衫男人面無懼色,反而格外悠閒地輕倚在身旁的桃樹上。
似乎白絮這點氣勢不足以令他生畏。
面對白絮冷冰冰的眉眼他聞若罔聞,只將視線移到白絮身旁的宴卿雲身上,眸中又閃過驚豔神色。
只有修仙之人能夠勘破幻術,看穿這桃林本相。
今日闖入他這桃林的二人,不僅功法上乘,容貌也都是一等一的好。
不說面前的女子五官稠麗身姿綽約,身旁的男子也是氣質卓絕,面容雋美。
二人相形而立在這桃林之中,一眼看去恍若畫卷一般。
向來對美好的事物抱有萬般耐心,粉衫男人挑眉,明言:“見你們二人在茶山上尋找半晌,該不會,是衝著邱淑兒來的吧?”
“你知道她?”
白絮聽見男人提起邱淑兒,只當宴卿雲猜測都成了真。
頓時反應過來,站在二人面前的,應該就是把邱淑兒變成妖狐的狐妖。
不僅如此,對方還是一隻道行高深莫測的狐妖。
起碼白絮從到茶山,再到進入桃林,直至現在,都沒能察覺出男人身上的半點妖氣。
這隻能說明對方功法在她們二人之上。
心頭愈發警惕,白絮偷偷從錦囊中喚出自已已認主的麒麟之玥。
殊不知這細微的動靜早已經被對面的男人察覺了個十足十。
然而男人卻並不把二人放在眼裡,只是問道:“你們找她做什麼?”
宴卿雲將男人神閒氣定的打量看在眼裡,下意識朝著白絮的方向微微靠了靠,在少女並未察覺之際將對方小半身影擋在了自已身後。
他接下男人的話,回覆道:“幫她投胎轉世。”
“投胎轉世?”男人抬手撫過精緻的下巴,狐狸眼輕挑,“可惜,你們來晚了,她現在,投不了胎更轉不了世。”
白絮聽見這話愈發肯定:“是你把她變成了妖狐?你到底是誰?”
這山野貧瘠之處,仙氣稀疏,卻憑白多了個術法高強的狐妖,這怎麼都有些奇怪。
“沒錯,是我把她變成妖狐的,不過…這也是她自願的,我向來沒有強迫他人的喜好,至於我是誰?你們似乎,沒有資格知曉。”
聽見男人乾脆的承認了,白絮皺起眉。
宴卿雲一早察覺出面前人分外棘手,倒不想白絮同對方糾纏過多。
男人同他們對話時神色平淡,甚至格外的放鬆,全然不把他們當做威脅一般,甚至話語之間隱約有著作為高位者的氣息。
如若交手,也許他們並不是對方的對手。
他伸手抓住了白絮的手腕,在對方驚詫之際朝著男人開口道:“我們如今前來茶山,只是想讓邱淑兒能夠平安投胎轉世,既然你說她自願變成妖狐,可否讓對方同我們見上一面,如若她是自願,我們也不會強迫。”
宴卿雲說著直接將白絮又朝自已身後拉了拉。
白絮愣了瞬,意識到男人此舉相當於是在保護自已,一時之間神色格外複雜。
明明…自已態度都這麼惡劣了,為何對方卻對自已如此?
粉衫男人也注意到了宴卿雲這護犢子般的動作,眼神在二人之間轉來轉去。
掠過白絮顯然有些茫然的神色,又看向宴卿雲漆黑的眸,突然輕笑了一聲。
他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玩兒的事情一般,越笑越誇張,甚至笑彎了腰。
半晌,才在二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說道:“有趣,當真是有趣。”
笑完後,他直起身:“你們,是師徒,向來,我只看到有師父把徒弟護在身後的,如今這徒弟將師父護在身後的,我還是頭一次見,實在有趣!”
“我今日心情好,既然你們想要見邱淑兒,讓你們見見也無妨,只不過,如果你們想要拐跑我的人,也要掂量幾分自已的輕重。”
男人說著一揮手,瞬時之間,桃林白霧瀰漫。
很快,白絮二人便發現自已被濃濃的白霧包圍住,視野之外只是一片白茫茫的霧色。
男人神秘詭譎,他們根本拿不清對方是打的什麼主意。
宴卿雲發現視線受阻,下意識將少女攬進自已懷裡,又用靈氣凝結了一層薄薄的保護罩將二人籠罩在其間。
白絮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一股力不由分說拉了過去,等到整個人被獨屬於宴卿雲身上那股木質香氣包裹,她才發覺自已已經被對方抱在了懷裡。
一面羞恥一面錯愕,白絮後知後覺瞪大眼睛:“你!你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