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有專門的任務令牌,白絮根據令牌上的委託任務資訊先帶著宴卿雲去了距離清陽宗最近的一處。
委託人是城鎮裡的一家茶商,男主人年逾四十,王姓,單名一個石字,生得大腹便便。
一見到白絮二人,就像是看見救命稻草一般迎進宅子。
“仙長,你們可算是來了,哎,這幾日那東西真的是鬧得家宅不寧啊!我夫人正是待產的月子,可不能再受到驚嚇了。”
因為出任務,白絮換上了清陽仙宗專屬的白袍,幃帽遮面,只將弓箭收進錦囊,單配一把通體白色的長劍。
只是身姿綽約,叫人看了不禁被其周身清冷氣息吸引。
她透過白紗默默打量了眼裝飾得清雅別緻的宅邸,前廳院內假山植被淡雅,光照一覽無遺,不難看出風水極佳,同時也並未在宅內察覺到任何邪祟的氣息。
白絮心下疑惑。
按往常來看,如果宅邸內潛伏著妖邪,從進門開始應該就能察覺出不對勁。
這樣的情況無非有二,其一這邪祟功法高強,偽裝得連白絮都無法探測出一二,其二,便是這宅中根本就沒有妖邪。
如果是前一種,那此事便會無比棘手。
即便任務令牌上只是說明是有妖邪作祟,但白絮還是要弄清楚到底是何緣故才能動手解決。
她暗暗留了個心眼,卻沒想到宴卿雲直接指著院內假山向王石問道:“請問王員外,這院中景緻,可是尊夫人設計佈置?”
王石原本絮絮叨叨感慨著終於有救了,被宴卿雲突然一打斷愣了瞬,很快否認道:“你說這些啊,不過是請了工匠隨便弄的,我夫人哪有這能力。”
宴卿雲點點頭,只是目光掠過王員外看向院內略微有些不自然的神色,沒再問其他。
王石將二人帶到了正廳,喚下人沏了茶水。
白絮落座,看了眼正廳中的裝飾。
屋內的擺件無一不顯示著屋主人的財大氣粗,奢靡萬般,卻難免落入俗氣。
雖然富麗堂皇,可和院子裡的景色格格不入,看起來不像是出自一人之手。
王石坐在主位上,沒由來的有些拘謹。
原本作為委託人,平日裡在府內也是頤指氣使慣了,他也想拿出主人家的威嚴來,可不知道為什麼,面對面前這一男一女,他頓時整個人氣勢都矮了一大截。
帶著帽子的女仙長還好,看起來話不多,然而跟在她身旁的那個男仙長,一雙眼睛銳利得緊,像是能看到人心底。
更別提這兩人氣質斐然,他也沒了指使人的心思了。
反而恭恭敬敬問道:“敢問兩位仙長怎麼稱呼?”
白絮看出來了對方的緊張,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擋在白紗之下眨了眨:“單姓一個白字。”
王石笑著點點頭:“白仙長好。”
又看向一邊拿著茶杯的男道長:“這位仙長呢?”
宴卿雲眼皮微掀:“宴。”
“好好,宴仙長。”
簡要介紹了下後,白絮直接切入正題。
只問這宅子內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會認為是妖邪作祟。
王石一提起這事臉就垮了下來。
“仙長有所不知啊,前些日子,我夫人突發奇想想去我們家的茶山看看,可誰知不過才在茶山待了不到半刻鐘,便莫名其妙昏倒了,醒來之後,總是說自已撞到鬼了。”
“鬼?”
白絮微微皺眉。
鬼魅這種東西並不在他們的業務範圍之內。
王石擺擺手:“仙長且聽我細細道來,原本啊,我們也以為是撞到了鬼,也請了專門的道長來看過,但是他們都說沒有。”
“直到半個月前,我們這宅子裡後院的雞和鴨總是莫名其妙地死,我夫人也總是心神不寧的,又有下人說在半夜看到一形似白色狐狸的東西在後院飄來飄去,我們這才想到是不是有什麼妖物進了宅子。”
“狐狸?”
白絮沉吟。
難不成,是狐妖?
宴卿雲聽了王石的話,心頭倒沒有急著下定論。
反而盯著王石右手露出半截的串珠若有所思。
他狀似不經意問道:“王員外平日裡吃齋信佛嘛?”
王石反應極快:“以前有段時間去城外的佛寺清修過一段時日,有什麼問題嗎?”
宴卿雲緩緩勾唇:“無事,只是看到員外手中的佛串,想起來一個朋友也曾求過,據說有辟邪的功效,感到好奇。”
“這個啊…”王石低頭看了眼自已手腕上的佛珠,下意識將其往衣袖裡藏了藏,笑道,“這是清修的時候寺廟裡的一個小師傅給我的,我都戴習慣了。”
“原來如此。”
宴卿雲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對方明顯的掩飾動作。
白絮則被他這話吸引去了注意力。
她下意識看了眼王石手上的佛珠,倒沒看出什麼問題。
只是說道:“可以帶我們到後院看看嗎?”
既然事情是發生在後院,那她們最好實地考察一番。
“當然、當然。”
於是在王石的帶領下,二人又從前廳轉到了宅邸的後院。
後院除了一個存放不少活物的小院,還有一個廚房。
平日裡宅子裡的一日三餐都是由僕從從廚房裡做了再送去主人吃飯的地方。
白絮和宴卿雲到後院的時候,就看到幾個穿著樸素的廚娘正在忙碌。
一眼望去幾乎都是格外年輕的面孔,除了一個架火的女人,看起來已經上了年歲。
她看了眼,問道:“你說府裡有人看到那邪祟,是哪一個?”
王石指了指架火的女人:“就是她。”
說完提高音量:“劉嬸兒,你過來下。”
女人乍一被點名,轉過頭來看了眼。
先是疑惑地端詳了眼與院子格格不入的白絮二人,又看向只是在院內站了片刻,便拿著手帕擦汗的王員外。
她似是有些不樂意,表情沉了瞬。
但還是放下了手裡的活,走到幾人面前。
王石面對女人明顯無禮的反應並沒有說什麼,反而轉過頭當沒事兒人一樣向白絮二人介紹道:“這便是那晚的目擊人了,劉嬸兒,這是從清陽仙宗來咱們府裡除魔降妖的仙長,你把那晚看到的情形都一五一十告訴兩位仙長。”
劉嬸兒似乎有些猶豫,手不自覺地抓緊了腰間圍裙。
白絮只當她是緊張,安慰道:“沒事的,劉嬸兒,您只需要告訴我們那晚您看到了什麼,我們也好判斷是什麼妖物在府中作亂。”
原以為劉嬸兒會和他們一五一十講述那晚的情形,可沒想到,女人皺起眉頭說道她忘記了。
“忘了?”王石皺眉,“這麼重要的事情,你怎麼能忘記呢?”
劉嬸兒不卑不亢:“老爺,我平日裡忙上忙下的,哪記得這些事,何況那晚過了府裡也沒出什麼意外,可能就是哪裡來的小動物餓了偷點雞吃,這也不是什麼大事。”
她說著又說道:“夫人這幾日心神不寧,我還得要給夫人送補湯,有什麼,等我送完再問可以嗎?”
說完劉嬸兒便轉身從廚房取了湯藥,很乾脆利落地離開了後院兒。
王石卻被氣得不輕。
他扶著心臟,直直罵道反了天了。
卻只是在原地罵著,也沒有阻止對方。
白絮看著劉嬸兒明顯有悖於僕從對待主人的態度,覺得奇怪。
可唯一的目擊者走了,他們現在也只能在院內探查有沒有其他的情況。
可不管怎麼探查,就和剛進府內時一樣一無所獲。
沒辦法,二人只能在王石的安頓下,先在府內住了下來。
聽王石說,這妖邪喜歡半夜行動,幾日來後院兒每天都要死幾隻雞鴨。
這玩意兒又精得不行,他找人蹲守,硬是沒抓到這東西的影子。
更是府內夫人快要臨產,總說身體不舒服,感覺有邪祟作亂。
王員外走投無路,這才去清陽仙宗請了帖子。
回到王員外安排的廂房,白絮將宴卿雲叫到自已房內,問道:“對於此事,你有何看法?”
宴卿雲目光灼灼盯著白絮取下幃帽後瓷白的臉蛋兒,等到對方被自已盯得略微有些不自在了才垂下眼皮說道:“弟子認為,此事應該別有內情。”
“哦?”
白絮挑眉:“說來聽聽。”
她沒什麼頭緒,知曉宴卿雲心思細膩又格外聰慧,乾脆藉著考驗他的由頭,直接將這問題拋給對方。
這樣一來,探查妖邪的事情,也就可以安排給對方去查。
更不會因為她反應慢想不到那麼周全而露餡兒。
宴卿雲掃過少女隱約含著一絲期待和探索意味的眸子,唇角微勾:“這王員外說府中有妖邪作祟,可這麼多天以來,妖邪並未傷人,只是傷及家禽,可見,這妖邪目的不在於府中之人,不過,弟子認為,倒是這王員外身上,疑點重重。”
“王員外?”
白絮有些訝異,卻也控制著自已不表現出一副無知的神色。
反而裝出一副高深莫測自已早有所料還格外贊同地表情點點頭道:“繼續說。”
宴卿雲不假思索便列舉道:“府中既有妖邪,王員外的夫人又即將待產,可從我們進入府中到現在,王員外都並沒有表現出對其夫人任何的擔憂,雖然對方嘴上說著擔心夫人被妖邪所傷,如若擔憂,為何不另尋他處安置?”
“方才我們從後院過來,見到其夫人的院子離後廚所在的院子距離並不遠,由此可見,這王員外,似乎並不沒有他嘴上說的那麼擔憂他的夫人。”
白絮聽他這麼一說,也覺得有道理,微微點頭:“這是其一,還有其他的嗎?”
“不知道師父有沒有注意到這府中景緻?”
白絮仔細回想了一番:“庭院假山重重,植被蔥鬱,看起來格外賞心悅目。”
倒是評價得格外中肯。
宴卿雲點頭:“不錯,可是師父您看屋內陳設,無一不和院中景緻格格不入,這宅子,一看便是一個極其有涵養的人設計的,各類景緻偏柔和,徒兒猜測設計這宅院的,定是一位女子。”
“女子?”
“不錯,我在問及王員外此事時,對方神色飄忽,反應格外不自然,由此可見,並沒有說真話。”
白絮聽得認真,沒想到宴卿雲細心至此。
連對方的細微神態變化都看在眼裡。
她不禁內心警鈴大作,因為開啟了一定程度沉浸式模式的緣故,她自認為自已此番扮演的人設絕對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
可宴卿雲並非什麼簡單角色,她考慮到自已不能太過大意,於是面容愈發冷凝。
只應聲道:“這是其二。”
少女唇色淡了些許,看起來略微有些乾燥。
宴卿雲極其自然地從腰間儲物錦囊裡取出從宗門帶來的甘露,倒到同樣是自已帶來的杯子裡,遞給白絮。
繼續說道:“弟子還注意到了王員外手上所帶的佛珠。”
白絮看著遞到自已跟前的杯子,神色怔忪。
下意識接過,卻問道:“佛珠有何問題?”
宴卿雲緩緩搖頭:“這佛珠並無問題,甚至材質上乘,是一個很好的驅邪利器。”
白絮不解:“驅邪利器?”
這不是她所瞭解的範疇。
只是王石解釋這佛珠是寺廟裡的師父交與他的,想來有驅邪避害的作用也正常。
誰知宴卿雲擺了擺手指:“師父,這佛珠絕非寺廟產物,我早年在江湖也見過不少的驅邪聖物,這種質地的佛珠,定然是主人花了大價錢找專門的人制作的。”
“原來如此。”
白絮有些訝異。
沒想到宴卿雲竟然細緻到連佛珠的材質都能一眼認出來。
看來對方早年間在江湖遊走收穫頗豐。
她也發覺了些許的不對勁。
既然這佛珠不同尋常,為何王員外要說謊呢?
又有什麼人會花大價錢找專人制作一串驅邪的佛珠?
宴卿雲是本能覺得這王員外隱瞞了許多事情沒告訴他們。
這府中並無妖邪存在的氣息,可如果他們這樣直接告訴對方,沒準兒這王員外會覺得是他們功法不佳。
只能搞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再做定奪。
白絮也不是全然一頭霧水,她頓時就想到了那個對王石態度格外冷硬的劉嬸兒。
同宴卿雲商議一番後,便打算私底下去找對方問問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