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陳桂林!
金陽這個三線小城幾乎沒人知道我的真名,他們認識的只是小網紅“肥貓”。
大運河從世紀大橋下靜靜地淌過,昏黃的路燈把它映得像一根巨大的金條。
萬念俱灰的我爬上了護欄,準備縱身一躍了此殘生。
“肥貓,愛馬仕剛推出一個新款,很適合我的氣質。”
這是網戀三年的女友早上發給我的資訊。
“小妖”就是我的女友,網戀三年,雖然從沒見過她的面,可每天的影片連線已經讓我認為全世界只有她才是我的真命天女。
相識只半個月,我們便確定了戀愛關係。
“女友不能失了面子”,對小妖的迷戀花光了我的積蓄,也背上了沉重的債務。
一查價格心徹底涼了,愛馬仕新款價格很親民,“只要”兩萬元。
奔波了幾個小時後,小妖甩來一條“我們分手吧!”。
我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中,小妖把我當成了鐵公雞。
可她哪知道中午我朋友圈發的那頓大餐,是我坐在酒店臺階上啃著麵包用手機拍的酒店餐飲宣傳單上的美食圖。
華燈初上,該下班的都下班了,我借錢的最後一絲希望也徹底破滅了。
在路邊排檔上點了一盤螺螄,要了一箱啤酒後,我把所有卡上的錢都匯在了一起。
“小妖,今天520,我能發給你的正好520塊。我的世界也因你的離開而破滅,來世再續今生緣。”
520元轉賬幾乎被小妖秒接,一直沉默不語的她還發來了一條“感謝”。
“死肥貓,你打發叫化子呢?去死吧!”
一箱啤酒變成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空瓶後,啜掉了最後一顆螺螄,腳步踉蹌的我漫無目的地逛到了世紀大橋。
看著河面上反射出一片金光,我知道,那就是我的歸宿。
我爬上了欄杆,挺直了腰桿,慢慢地閉上了眼,緩緩地伸直了雙臂。
作為一個小網紅,我的最後一躍也必須很有儀式感。
“肥貓,你幹啥呢?就這麼點錢能把一個大男人憋死啊?”
一個風度翩翩的中年男子突然出現在身後,把我嚇了一大跳。
“你是誰?”
“我是你的粉絲彪叔,一直在默默關注你呢!今天你跑了許多中介,都因為你徵信不好了全都拒貸了吧?”
他說的是實話,連唾手可得的網貸也已經與我無緣。供養從未謀面的小妖,讓我的徵信不再誠信,一天幾十個電話全都是帶著軟暴力的要債人。
“肥貓,你不用多說,你的情況我全都知道了。這是剛提的愛馬仕,包裡裝著1314520元現金,這些能讓你從橋欄上下來了吧?”
有這好事?我不敢置信,但還是從欄杆上蹦了下來。
“這有張契約,你在上面簽名按個手印就行。不收你利息,你只要幫我辦事就成,這錢就當是你預支的兩年工資。”
昏黃的燈光下,契約上密密麻麻的字也看不清。我毫不猶豫地照辦,彪叔這是救了我一命怎麼會害我?
更讓我迫不及待的是,世紀大橋邊上的快遞店快要打烊了。我似乎已經看到小妖收到愛馬仕和鉅款後驚喜的臉蛋,她肯定要直接和我奔現。
快遞絲毫沒有留意到包中裝著的現金,不耐煩地攬下了他今天的最後一單。
彪叔微笑著道:“肥貓,夜深了,我送你回家吧!”
貴人有言不得不聽!
我突然想到:“不對,彪叔,小小的一隻包怎麼裝得下百多萬現金?彪叔,你這是在坑我,你和中介不會是一夥的吧?”
彪叔笑眯眯地拿出那張契約,數字0前的一個小數點顯得很刺眼。
彪叔真是活菩薩啊!他不但解急救了我,而且還挺細心,沒虛構借款數目,還用一個標點和絲毫不受影響的數字0替我討小妖的歡心。
剛坐上彪叔的商務車,我一聲驚叫:“彪叔,座位上怎麼有水?”
商務車內溼淋淋的,彪叔卻不以為意。
他告訴我,五年前有人在這兒失足落水而死後,從此這兒年年有人跳河尋死。
彪叔說那是淹死鬼在找替身,剛才是他救了我。冤死鬼找替身的希望落空,所以他怨恨彪叔,就在彪叔的車上弄了許多水。
“淹死的人死後更痛苦!他們的靈魂投不了胎,又得天天承受冰冷潮溼折磨。呵呵,冤死鬼出口惡氣,肥貓,我不會當真你也不用介意。
一霎時我頭皮直髮麻,依稀記得站在橋欄上想跳河時,對面確實有個性感嫵媚的女人在對我招手微笑。當時我還以為這是傳說中瀕死時都會產生的幻覺,沒想到彪叔還有這種可怕的說法。
我惴惴不安地問道:“彪叔,你到底是什麼人?”
“肥貓,我開了一家典當行。和你說淹死鬼的事,金陽的自媒不到處在傳嗎?”
馬上快要到我租房了,彪叔突然一腳踩住了油門。
彪叔神秘莫測,我心中對他確實很是畏懼。
他似乎瞧出了我的心思,只是淡淡地道:“瞧見前面那個在等紅綠燈的人嗎?他馬上要死了,我可不想撞了他攤上事。”
馬路空蕩蕩的,雖然有車子不時飛馳而過,可路邊那人應該是一個極其遵守交通法規的人。他明顯是在等行人綠燈亮過斑馬線,怎麼會被車撞死?
突然有人橫穿馬路,可能是他太急了吧,胸口抱著的馬甲袋突然破裂了。
斑馬線上散落著一沓沓碼扎整齊的現金,而那人竟似渾然不覺,很快就消失在馬路對面的巷子中。
行人燈還是紅的,可在等訊號燈變化的那個人卻站不住了。他幾乎沒有絲毫猶豫就衝到斑馬線上撿錢,恰在此時,一輛渣土車在搶黃燈時加速衝了過來……
“快救人!”
我大喝了一聲,彪叔卻冷靜地說道:“去年這兒發生了一起搶劫案,受害人不幸被車子撞死。這是他在尋找替身,也是那個路人合當注死,你是救不了的。”
哪有這麼冷血的人?路口有監控還怕被人訛嗎?
我拉開車門就向倒在血泊中的路人衝去。
路人竟然沒事?他慢慢地自已從血泊中爬起。
我的頭皮一下子炸了,路人居然在空中慢慢地飄了起來,而他的另一個身子仍倒在血泊中。
初夏的夜此刻竟然變得異常寒冷,路人搶到的那些現金也變成了一朵朵雪花在空中亂舞。
不對,飄落在我手臂上的一朵“雪花”,竟然是白色的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