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方方的病房,被窗外的陽光打得透亮。半空之中,有浮塵在光柱裡虛張聲勢。
在老爺子和許言庭的注視下,方桐嵐小心替睡著的許繁喬掖好被子,然後被丫頭攙扶,跟隨二人來到病房外的休息室。
待老爺子語重心長說完柯祁因為許繁喬而被抓一事,方桐嵐無力撐住沙發扶手,想說的話被盡數哽在喉結。
她根本想不到為給妻兒報仇,柯祁竟找到始作俑者許雲書,卻因為柯雋報警控告傷人,被關進了公安局。
方桐嵐努力平復好心情,掌心死死攥住沙發縫隙:“那現在該怎麼辦?我們得把小祁撈出來。”
許言庭說:“早上我和爸已經去了趟柯家,但小雋這孩子,說什麼都不想撤案。”
“我以為這孩子只是不喜歡小祁,我真沒想到他會這麼恨他。”方桐嵐面色凝重,“難道震南勸不了?”
許言庭苦笑:“他要是勸得了,兩兄弟也不至於鬧成現在這種地步。”
擔心方桐嵐的身體會受到影響,許言庭不忘安慰:“嫂子你別急,法務那邊我已經聯絡了。律師正在趕往醫院,等他一到,我們就去公安局。”
望著浮現在許言庭眼下的疲態,方桐嵐感激道謝:“言庭,我先替庭筠和喬喬,謝謝你和爸這麼幫我這女婿。”
“你這孩子又跟我們客氣。”老爺子坐在一旁扶著額頭嗔怪,“都是一家人,說什麼謝不謝的。喬喬才醒,以她現在的身體情況,小祁出事的事還是暫時先瞞著她。至於工作室,有敘舟這孩子在,應該能撐上一陣。”
“我知道爸。”方桐嵐抬手拭去眼角淚水,“只是喬喬這孩子不傻,小祁要是一天不出來,她肯定會發現,只怕到時候....”
她欲言又止的話音裡,全都是母親對女兒最深的疼愛與擔憂。
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以目前這種情況來看,只能瞞一天算一天。
只有把柯祁平安無事地保出來,一切才會太平。但柯雋又是如此恨他,怎麼可能會輕易撤銷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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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間十二點。
在公安局頂樓閉目養神片刻,許言庭緩緩睜眼,抬手看了看時間。
來時路上,許言庭主動給辦案人黃隊打去電話,但對方遲遲不接。顧不得避嫌,他又給局長劉局打去電話。
從劉局口中得知黃隊似乎從許雲書口中瞭解到什麼,一早就帶隊出去查線索,直到現在還未歸隊。
在電話裡答應了劉局說上樓喝茶的邀請,許言庭現在就這麼枯坐在劉局的辦公室裡,耐心等待黃隊現身。
“言庭,我已經給老黃打去電話了,他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劉局來到他身旁,將泡好的鐵觀音遞到他面前,“你嚐嚐,我老婆給我買的新茶,昨天才給我送過來。”
接過鐵觀音抿了口,許言庭含笑道:“還是劉夫人挑茶的本事厲害。”
劉局笑了兩聲:“要不說你有口福,一來正好能喝到新茶。”
覺著此刻氣氛比較輕鬆,許言庭放下茶杯,低聲問:“劉局,我還是想替我侄女婿問問,他這事?”
這事本屬於豪門之間的恩怨,有道是清官難斷家務事,按照常理來說,警方最多隻能做到規勸的地步。
奈何柯雋,也就是控告這一方提供的證據實在確鑿,而對方也壓根沒有想息事寧人或者庭外和解的意思。
類似這種人證物證都有的刑事案件,警方自不可能再以“家務事”這種頭銜來對此案進行受理辦案。
劉局語氣變得沉重:“言庭,其實這事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讓柯雋主動撤案。我的建議是,你們還是多去勸勸這孩子,只要他前腳撤案,我保證你侄女婿後腳就可以平安出來。”
要是柯雋能主動撤案,許言庭現在也不至於坐在這乾著急。
“就是因為這孩子不肯撤銷,我這不才想過來跟你探討一下,還有沒有其他辦法。”盯著漂浮在杯麵上的幾縷茶葉片子,許言庭語氣也變得凝重。
“說出來也不怕劉局你笑話,這兩孩子向來就不對付,大的呢,從小就不喜歡小的。我們當大人的也沒辦法,只能由著倆孩子折騰,誰知道折騰到長大,大的還是喜歡欺負小的。”
劉局雖不清楚柯雋如何欺負柯祁,但身處這種高位,他倒也從別人口中聽聞過柯家兩小子互不對付的事兒。
操著一口“這事十分難辦”的口吻,劉局摸了摸腦袋:“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隻能打官司了。”
“但言庭,有句話我還是得提醒你,大的那位提供的證據那麼高畫質,無罪辯護的空間非常有限,我想律師肯定也只能從量刑方面著手。”
這個和律師一模一樣的建議,讓許言庭本就黑沉的臉色變得更加低沉。
難道真的只能讓律師往量刑方向辯護嗎?
沉思之中,許言庭重端茶杯,將杯內茶水一飲而盡。
很快,辦公室門被敲響,手拿黑本的黃隊終於出現在許言庭的視野裡。
黃隊站在二人面前,先是和劉局詳細說了許雲書一案。
將許雲書逮捕歸案後,對於故意傷害方桐嵐一案,她供認不諱,甚至交代俞慕死亡一案,也是她所做的。
得知許雲書是在江港某間小旅館將俞慕用榔頭殺死,黃隊當即和隊裡一同去了那家旅館。
對房間進行封鎖之後,利用警方的特殊辦案手段,成功在汙漬斑駁的地板上發現凝固多時的血漬,目前已將線索交給法醫組進行DNA對比。
慶幸該家旅館老闆對屋內的打掃程度僅僅只是隨手一擦一拖,否則這麼長時間下來,線索早就無法蒐集。
許雲書一案即將了結,黃隊現在頭疼的是,柯大公子狀告二公子一事。
此刻看著坐在劉局身旁的許言庭,黃隊深知他為何出現在此,但身為警務人員,他昨晚只能公事公辦。
回想昨晚柯祁在車廂內的交代,黃隊學著劉局的樣子,尷尬摸了摸後腦:“言庭,小祁這孩子現在就在樓下,你要跟我去看看不?這小子昨晚在車上跟我說,要是醫院那邊有訊息,一定要讓我告訴他。”
聽罷,許言庭點點頭:“那就帶我去見見他吧,我過來這裡,也是想告訴他喬喬醒過來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