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青峰只是搖頭冷笑，並不言語。

他當然拎得清那句“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有多大的分量，不過，自詡浸淫詩詞一道十數年的聶青峰，並不相信這是楚凡一時興起的靈感，他更願意相信這是他早早寫就亦或是抄襲得來的。

作為涼州久負盛名的才子，聶青峰自覺在詩詞一道，整個北境，不，是整個鳳棲都很難找出一個讓他真心佩服的人來。

是以他對抽中和楚凡對壘的時候很高興，他也想知道這個看著年歲不大的少年究竟有沒有真本事，他要藉此告訴世人，詩詞一道，他獨佔鰲頭。

所以他特地將題材選在了邊塞，接下來就看這個少年郎該如何應對了。

楚凡閉上了眼睛思索了一會，邊塞詩這個主題的好詩詞有太多太多了，他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抄哪一首好。

不過毋庸置疑的是隨便哪一首，都足以吊打那什麼《慶鳳羽軍之凱旋》，用葉師傅的話來說就是：我要打十個！

楚凡的目光掃過臺上一眾評委身前的酒盞，心中當下選定了目標，只見他將雙手負在身後，悠悠開口道：“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一詩作罷，全場與方才掌聲如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沒有人鼓掌，也沒有人高呼好詩詞，更沒有人去逐句分析這首詩詞的精妙。

還在仰著頭的楚凡心中一驚，這什麼情況？這種小場面我都拿出這首詩了還鎮不住。

正當他犯嘀咕的時候，腦海中接連不斷的響起了系統的提示音：“叮，恭喜宿主人前顯聖成功，獲得巔峰值30點....叮......“

這什麼情況，系統傳來了巔峰值獲取的提示音說明自已剛才的一波操作的的確確震住他們了呀，可是他們的反應也太冷靜了吧。

楚凡將目光看向臺下眾人，卻發現不少人居然淚眼婆娑！

他將目光看向臺上，卻見到幾位評委居然也一時之間老淚縱橫！就連那一排排負責維護秩序的衛兵也同樣如此。

他有些愣住了，不論前生今世，都從未經歷過戰爭與霍亂的他，對古來征戰幾人回的理解並不透徹，也想象不出那種悲愴。

“敢問公子，這首詩，叫什麼名字？”郡主的聲音將楚凡以及眾人的思緒拉回。

楚凡頓時有些心虛，這種心虛不是因為他剽竊了這首詩，而是為自已的無知。

他深吸了一口氣，壓下那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輕聲道：“這首詩，叫做《涼州》”

這首詩原名為《涼州詞》，為唐代詩人王翰所寫，不過這個涼州詞也並不是指詩的名字，而是唐代所流行的曲調名，這首詩就是為這個曲調所填的詞。

由於這個世界並沒有涼州詞這個曲調名，所以楚凡便索性直接稱呼為涼州了。

“涼州？”晨曦郡主低聲喃喃著，這首詩，為我涼州七城將士而作嗎？

“好詩！”終於有人高呼一聲，隨即便是雷鳴般的掌聲響徹雲霄，不光是臺下的觀眾，就連一旁守衛的將士也忍不住高呼一聲，他們的眼中閃爍著淚花，倒映出那些埋骨他鄉的故人。

“這首詩意境雄渾，豪邁奔放，是老夫有始以來見過最好的邊塞詩。”一位評委激動的說道。

“身為御風閣大學士的杜大人都這樣說了，想必諸位應該也無甚異議了吧。”

高漲的情緒漸漸滑落，評委們開始分析起這首詩來，無一例外都給出了非常高的評價。

正當大家都以為結果塵埃落定的時候，有一道聲音突兀的響起：“在下也認為此詩情感深沉，內涵深遠，不過...”

說話之人正是號稱清風居士的聶青峰，他向著臺上拱手行禮道：“郡主，此次慶賀大會旨在為慶賀我軍大勝而歸，本是喜慶之時，這首詩未免有些揭傷疤了。”

晨曦郡主眉頭一蹙，還沒說話呢，身後的丫鬟寧娥便開口了：“郡主，這人真是輸不起呢。”

不同於郡主的不滿和寧娥的不忿，楚凡對這種情形倒是喜聞樂見，來了來了，這種無腦的小反派終於出現了。

且看我如何裝逼打臉。

他清了清嗓子，正準備開口的時候，一道粗狂的嗓音在臺上響起：“來人，把這個輸不起的玩意兒給本官叉出去！”

說話之人，正是禮官陳大人。

“等等。”楚凡趕緊叫住了衝上來的兩名衛兵，開玩笑，這可是我的經驗包。

“嗯？”禮官有些疑惑的看向郡主，見郡主輕輕點頭後，這才揮手讓人退下。

楚凡看向聶青峰問道：“敢問聶公子，此詩如何便是揭傷疤了？”

“眾所周知，此次我軍雖大獲全勝，可戰爭必有傷亡，我鳳棲有多少好兒郎埋骨他鄉？那些活下來的將士們哪一個不曾忍受袍澤犧牲的痛苦？又有多少家庭失去了引以為傲的兒子？

此時應當歡慶勝利，讓他們明白那些犧牲是值得的，而不該再提起那些傷心事，去揭開他們的傷疤。”聶青峰義正言辭道。

而讓楚凡意外的是，這樣站不住腳的理由居然真的會有人相信，一些觀眾居然站在了聶青峰一邊，說這首詩寫的雖然很妙，可的確不合時宜。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不應該銘記那些犧牲的戰士們？”楚凡眯起了眼睛，語氣中帶著冷笑。

“我可沒這麼說！”聶青峰大聲道，“但在這種時候說這種話，就是在將士們的傷口上撒鹽！”

“那依你所見，該當如何？”楚凡的嘴角泛起一抹弧度。

“自然是作些激昂向上的詩詞，鼓舞士氣！讓將士們越戰越勇，不斷拓土開疆，為我鳳棲立下不世之功，類如我的那首《慶鳳羽軍之凱旋》。”聶青峰高聲道。

“呵……”楚凡輕笑一聲，他搖了搖頭後竟是突然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哈。”

聶青峰被他突如其來的大笑搞的有些發懵，問道：“你笑什麼？”

楚凡收起笑聲，一步步走向聶青峰，語氣有些生冷的說道：“我笑你枉讀聖賢書，我笑你自詡狗屁清風居士，我笑你自稱飽讀詩書的讀書人。”

他已湊至聶青峰身前，眉頭一挑，譏諷道：“卻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知道。”

他轉身不再看向聶青峰，而是看向臺上高高在上的各位評委，繼而幽幽道：“戰爭是國家之間的博弈，亦是百姓要跨過的難關。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話音落下，鴉雀無聲。

臺下那些平民百姓出身的觀眾目光灼灼，臺上的達官顯貴眸光復雜，一時之間竟是無人言語。

楚凡也不管他人如何看法，只聽他話音一轉：“再說了，激昂向上，鼓舞士氣的詩詞，我又不是寫不出來。你且聽好了！

月黑雁飛高，單于夜遁逃。

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