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村民們將徐坤抬到家裡時,已經變得意識模糊,奄奄一息的狀態。
院子裡圍滿了村民,大人小孩兒們湊在一起議論著看熱鬧,顯得嘈雜不堪。
徐明海仔細的檢視了一下傷勢,臉色鐵青著不斷搖頭嘆氣。
他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村醫,平常時候治療個頭疼腦熱以及腸胃不適等還是很拿手的。
但面對自已兒子這種全身多處骨折,腰椎已經變形,就連血壓都測不到的情況下。
他的內心當中已是絕望了,放棄了,緩緩收回了自已有些顫抖的手,不再檢視病情,他深知在怎麼治也是徒勞的。
半跪在旁邊的杜月梅有些精神恍惚,訥訥的問自已丈夫:“老....老徐,快快,你快給兒子治病啊,你怎麼還停下了呢?我兒子肯定很疼的,你快想想辦法啊。”
“唉,沒用的,兒子傷的太重,治不好了,是我這個當爸爸的太沒用。”
徐明海說著,緩緩垂下了頭,豆大的眼淚不停的滾落下來,滴答滴答的砸在徐坤身上那已經被撕扯爛了的衣角上。
杜月梅像是瘋癲了似的,雙手用力撫摸著徐坤的面龐,使勁搖晃著。
用幾近崩潰的語氣,略帶哽咽著喊道:“不會的,不會的,老徐你騙我,我兒子不會有事的,兒子你快睜眼看看媽媽呀,都是媽媽不好,我不該打你的,都是我該死呀。”
“行了,先別哭啦,你們出去先把院子裡的人弄走。”
一股蒼老而威嚴的聲音響起,徐成鼎快步走了進來,從劇烈起伏的胸口上看得出,他是一路狂奔回的家,全身都被冷汗澆溼。
他一進屋子,就看到滿屋子的牆壁上畫滿了符咒,竟感到了一絲詫異,尋常人要想學會這麼多的符咒畫法,至少要一個月的時間,而且還是天資聰慧的那種。
但他沒想到,自已的孫子竟然才三天,就把初級符籙,甚至中級符籙都畫了出來,當真是孺子可教也。
只是看到躺在那裡奄奄一息的徐坤,徐成鼎才回過神來,這又能怎麼樣呢,所有的一切馬上就要化為泡影和虛無了。
對自已前所未有的悔恨,自責,加上失去兒子的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種種心情疊加在一起,杜月梅眼前一黑,直直的暈死過去。
徐明海已經從那些小孩子們的七嘴八舌當中,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在村民們的眼中,他是個十分溫和且善良的大夫,這麼多年從來都是懸壺濟世,沒有與任何人起過沖突。
但此時的徐明海,顯然是變成了一頭極度憤怒的兇猛野獸,眼神冰冷的想要毀滅面前的所有一切。
“老李家的人,真他媽的欺人太甚,老子要宰了那個小畜生。”
他惡狠狠的撂下一句狠話,便抱起昏迷當中的妻子轉身出門,屋裡只剩下爺孫二人。
徐成鼎只是號了三秒鐘的脈搏,就知道是回天乏術的情況。
當即摸了摸衣兜,拿出了一張隨身攜帶的增陽符,拍在徐坤的胸口處,唸誦了一遍咒語,嘴中喃喃道:“孩子,先留一步。”
已經面如白紙的徐坤,得到了強行增加的一些陽氣,眼睛眯成一條縫隙。
喉嚨聳動了幾下這才微弱的發出低語:“爺爺,我身上好疼啊。”
看著彌留之際的徐坤,徐成鼎想到了那個從小騎在自已脖子上遛馬玩兒,寒冷的冬天瑟瑟發抖著在那沒有供暖的炕上,擠在自已被窩裡讓自已講鬼故事哄睡的孫子。
徐成鼎不禁老淚縱橫:“我的好孫子,不要害怕,爺爺在跟前兒呢,答應我要挺過這道坎兒,等你好了爺爺就教你所有本事好不好?”
“爺爺,我很聽話的,沒有做過什麼壞事,我是好孩子,很快就會好起來了,不會疼了。”
他想抬起手為自已的爺爺擦拭眼淚,但是小臂上的骨骼已經被馬蹄踩碎了,動動手指頭也做不到,艱難的嘗試了兩下還是放棄了。
隨即,那雙微微張開的眼睛,慢慢的閉合上,輕輕起伏的胸口也隨即停止。
“爺爺相信你,你是最好的好孩子,嗚嗚嗚。”
徐成鼎趴在一旁渾身顫抖著掩面痛哭起來。
“有人在嗎?”
就在這時,寂靜的房間裡,傳來了一個老人的聲音。
徐成鼎抬起頭看時,是一個頭發花白,個頭不高,腰背卻有些佝僂的老太太站在門口朝屋內張望。
同時也感受到了一絲絲淡淡的不尋常氣息。
此時的窗外已經天色漸黑,院子裡依舊圍滿了人群炒作一團,但這一切在徐成鼎的心中如同空氣一般。
他只是想到了布在院子裡的陣法是不是遭到了破壞,心頭不免有些一緊。
但門口的老太太看上去,面目慈祥,眼神更是像那平靜的湖面一般給人一種無比的安詳之感。
徐成鼎不免有些疑惑道:“老人家,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老太太佝僂著腰,邊走進來邊說道:“我是住在後山上的,他們都叫我白婆婆,聽說你們家小孩子受了傷,特意過來看看,也許能幫上什麼忙啊。”
人死如燈滅,徐成鼎剛想說話拒絕這個白婆婆,但好像想到前些年有些老人們,得了一些疑難雜症危及生命,四處求醫無果之後,都會去後山上尋找一個老人去治病,每次都很靈驗。
但是伏牛村的後山可不是一般地方,叢林密佈野獸橫行,一般人不是不到萬不得已很少踏足那片大山深處,只有經驗豐富的獵人和採藥人,組成隊伍才會進山。
若有所思的徐成鼎,偷偷在身後伸出手指,凌空畫了一張無形的符籙,心中默唸咒語之後,裝作擦拭眼淚用手指劃過雙眼。
定睛一看之時,那白婆婆的身影,倒映在牆壁上面卻不是人形,而是一個巨大的刺蝟形狀。
他立馬明白了過來,原來這老太太是道行高深的白仙。
在北方地區,一些開了靈智的小動物們,透過積年累月的不斷修行,就有了高深莫測的道行,會展現術法和化成人形。
有的為人們驅邪避災,會被當做保家仙來供奉在家中,接受人們的香火,也算是積累功德的一種。
分別有狐黃白柳灰,這五大仙家最為出名。
而這白,則就是成精了的刺蝟,被人們稱作白仙,與其他仙家不同,因為刺蝟生性行動遲緩且膽小,並不擅長驅邪避禍之類的。
白仙心地善良與世無爭,反而是有著神鬼莫測的醫術,喜歡收集天材地寶煉製靈丹妙藥,為人們治病延壽。
就是其他仙家或者動物們身體不適,也會找到白仙來醫治,在當地民間有著相當好的口碑,只是習慣深居簡出,很難尋到蹤跡。
想到此處,徐成鼎這才趕忙抱拳行禮說道:“原來是仙家前來,只是我這小孫子命格不好....唉,他已經去了。”
“無妨無妨,這世上不管是人或者動物,花花草草,都有自已的命數,但還有一種人,那就是不甘於命運的安排,有極強的信念能夠逆天而行,總能安然生存,希望你的小孫兒也是這一類的人啊。”
白婆婆說著,盤腿坐在了徐坤的旁邊,一手掐訣,一手輕輕放在他的額頭上。
微閉雙眼唸誦起了安神咒,意在人的神魂不安或者遊離體外之時,咒請北斗七星君中的天璣和天權兩星君,養人濟物,繼理陰陽,賜人福壽。
可見這白婆婆道行之高深,已經不拘泥於本身的修行,道門術法運用的也是爐火純青的地步,徐成鼎站在旁邊也不由的感嘆,但更多的是滿懷期待。
果然,此時的徐坤驚奇的發現,自已獨自一人漫無目地的走在青石板鋪設的馬路上,目光所及都是濃濃的白色迷霧。
使勁喊了幾嗓子,除了自已的迴音之外,沒有任何回應。
就在他迷茫無助不知所措的向前走時,不知是從何處傳來空洞慈祥的老人聲音:“小娃娃,別再往前走啦,在走下去就回不來嘍。”
徐坤環顧四周空無一人,疑惑的問道:“你是誰?我怎麼看不見你呀?”
“呵呵,我是誰不重要,快閉上眼睛轉過身來,一直往前走,千萬別回頭,你的爺爺和爸媽都在等著你回家呢,記住婆婆的話,否則你就再也見不到他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