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道觀,練功房內。
在高大的三清神像面前的地面上,雙目緊閉的玉虛道長在蒲團上盤腿而坐。
面前只有一個裝有清水的瓷碗,碗中的清水只剩下了三分之一。
而這點清水,便是他辟穀閉關修行的唯一身體能量攝入來源。
練功房的門窗也與道觀內其他建築一樣,榫卯結構的木質門窗,縫隙用白色的油紙封閉。
此時的玉虛道長,彷彿陷入了一種神遊體外的境界,初次嘗試著進行本我的審視,他的感知能力,不再侷限於來自觸覺,嗅覺和味覺這種人體本能的功能。
而是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能開始與外界聯通,在另一個站在玉虛道長面前的‘他’的視角上,甚至能夠清晰的看見自已的內臟在蠕動,心臟在和緩的跳動,血管內的血液在‘氣’的推動下疾馳流淌。
就在他滿意的,愉快的緩緩抬起雙掌,伸至頭頂,再次緩慢下壓到丹田氣海之處,準備進行修煉的最後一個環節,引神識歸元。
乓、乓、乓。
幾聲急促的敲門聲響起,夾雜著王強破鑼嗓音:“師叔,快出來一下,有要緊事找你。”
幾秒之後,見練功房內依舊靜悄悄的,沒有絲毫動靜,更沒有見有人開門出來。
“師叔,你還在嗎,師叔,你要是在的話,先說句話呀。”王強急切的聲音再次響起,伴隨著雨點般砸門聲。
房內的玉虛道長,原本平靜如水的神識,被這突如其來的外界嘈雜干擾,頓時變得躁動起來。
從丹田氣海當中,一股炙熱的邪火極速匯聚而成,順著經脈逆行而上,無情的衝擊了他的心竅肺脈。
噗~
一口鮮紅溫熱的老血從玉虛道長的口中吐出,噴濺在他面前的青石地板之上,殷紅一片。
他急忙雙手掐訣,口中誦唸安神咒。
......
經過連續唸誦七遍安神咒,終於將自已的神識全部引入體內,各安其所。
而此時的房門,還在被拍打著,敲擊著。
嘎吱。
隨著房門開啟,一個寬大的手掌伸了出來,直奔王強的面門。
“你個小兔崽子,老子差點被你坑死!”
啪~
王強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之下,黝黑的面龐上結實的捱了一掌,饒是他身體健壯如牛,也踉蹌著後退了幾步跌坐在地上,黑色的面板之上隆起了五道紅色的手指印。
“你小子在這兒嚎叫什麼,趕著去投胎嗎,我真是造了什麼孽啊,竟然有你這樣的師侄。”
“我tom踹死你。”
玉虛道長越想越氣憤,抬起腳便要踹下去。
“師叔別打,你看是誰來了?”王強縮著脖子舉起雙手準備格擋,口中卻急忙喊出了聲。
玉虛道長氣極之下,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王強的身上,並沒發現旁邊還站著一個人。
坤一臉笑意的站在旁邊,好像在說,我不著急,你們繼續。
由於徐坤的容貌變化不大,玉虛道長一眼認出了他,便伸出手,與他用力握了握,寒暄道:“原來是小徐來啦,真是不好意思,都是被王強這小子給氣的,讓你見笑了。”
“打擾王會長的清修了,他這樣做,也是為了我的事情,千萬別責怪他,我向您道歉。”
徐坤雙手抱拳客氣的說道。
“道歉就不必了,還好我早有防備,”
“可不能叫王會長了,我兩年前就辭去了會長的職務,現在只是個道觀的觀主而已,反而是我應該稱呼小徐你為徐會長才對吧。”玉虛道長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徐坤說道。
徐坤眼皮微動,輕笑一聲道:“原來玉虛道長早就知道我的情況了?”
玉虛道長將雙手背在身後,緩步前行道:
“也不算是瞭解,只是略知一二罷了,這些年在任上沒什麼大作為,江湖上的朋友還是結交了一些的,早就聽聞這些年越來越多的民間道人被詭異事物侵襲,命喪於此啊,好在有你這樣一位年輕人出現,要不然情況會更加糟糕。”
“經過這幾年的交手,我們的情況好轉了很多,而那些教會的信徒們,都是一些不要命的瘋子,我覺得他們的目的絕不會侷限在我們這些散落各處的民教派人士,據線人提供的訊息,有好幾個正統道教門派也被他們襲擊了,但不知道為什麼,從來沒有人發出此類的訊息。”
徐坤邊走,鄒起眉頭自顧自的說道,他對玉虛道長沒有什麼可隱瞞,便如實陳述著自已的想法。
玉虛道長只是側過臉,輕蔑的笑笑道:“正所謂家醜不可外揚啊,我們這些所謂正統門派,說白了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正是因為如此,我才辭職不幹了,沒有其他的原因,就是想保護好我這些門徒們,不讓他們白白遭受無妄之災而丟了性命。”
此時,三人來到了一處會客廳當中,在透著木香氣息的實木椅子上分賓主落座,一名小道童端上了茶水便自顧退下。
玉虛道長端起青瓷茶碗,用碗蓋輕輕撥了幾下茶葉浮沫,望向徐坤道:
“小徐啊,你此番前來,是有什麼事情嗎?”
徐坤先望向王強的方向,而後說道:“是我爺爺的結拜兄弟,因為中了屍毒導致精神不正常了,急需一名出色的丹藥師來救治,我聽王強說貴觀正好有一位,還請玉虛道長出面相助。”
“嗯?原來是這事啊,這種事情,何須我出面,王強你小子不能去辦嗎?”
王強面對玉虛道長審視的目光不敢直視,眼神躲閃著扭捏道:
“師叔,我可不敢去啊,那丹藥師凌風,是什麼脾氣你也知道的,要沒有你出面,我們這些弟子連院門都不敢踏進去。”
想到那丹藥師凌風的古怪脾氣,還有那些潛伏在暗處的毒蛇怪蟲子,只要丹藥師凌風一聲令下,誰也不知道會從哪個石頭縫裡鑽出來狠狠咬上一口,不管你是道觀弟子還是誰,那就是神仙來了也得搖頭
自行腦補著那些毒蟲們兇殘噁心的場面,在悶熱的天氣中,王強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真是廢物,跟著我修煉了那麼多年,連個蟲子都對付不了。”玉虛道長看著王強,滿臉嫌棄,失望之色。
王強無語的,委屈的低下了頭,看著地面的磚縫不再言語。
徐坤看著陷入自卑的王強,打了個圓場說道:“晚輩冒昧的說一句,王強兄弟雖然跟著您這位實力超凡的強者學習修煉,但缺乏了單獨的歷練過程,您不能總將他束縛在自已的眼皮底下, 這樣是很難有太大的突破。”
“唉,我也正有此意啊 ,沒有獨當一面的歷練,就是有再好的資歷也根本不能再精進,見到你,我倒是覺得,可以將他交給你帶一帶,你們年輕人在一起,也能相互交流精進嘛。”
玉虛道長語重心長的摸了摸自已下巴處長長的鬍鬚感嘆道。
“太好了,師叔,我早就想出去自已闖蕩一番事業了。”王強將身體坐的筆直,滿臉興奮的掃視著玉虛道長和徐坤二人,就像是被囚禁在鐵籠子裡多年的雄鷹,終於迎來了展翅翱翔的時刻。
但他看到玉虛道長那有些不善的目光時,又改口道:“話是這樣說,但我心裡還是很捨不得師叔您啊,我不在你身邊,誰來照顧你。”
“得了吧,你小子不在我身邊,我興許還能多活幾年時間呢,我真是謝謝你了。”玉虛道長一臉嫌棄的說完,將茶杯狠狠磕在了桌案上。
徐坤看著他們師侄倆人,努力憋著,強壓心中的笑意,但微微勾起的嘴角完全出賣了他。
“小徐啊,你的訴求我可以答應你,你隨時都可以將病人接到我們道觀中治療,而且分文不取,我唯一的條件就是,一定要保證我這師侄的安全,多教他一些人情世故,別讓他惹禍。”
玉虛道長用詢問的目光注視著徐坤,好像急切的得到自已的答案。
徐坤感激道:“多謝前輩的幫助,您的條件我接受,同時保證無論什麼情況,都會考慮他的安全問題,畢竟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但我們民間互助會可不是那個‘調查局’,所以請您放寬心。”
“嗯,如此甚好,現在的時代,是屬於你們年輕人的時代了。”
話音落下,玉虛道長再次端起茶碗飲茶,便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