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千戶所。
短短十天內,吳邪已是第三次被召喚至此地。
每次前來的原因皆如出一轍。
第一次是因為他親手殺掉了上官,即百戶陳羽。
理由是陳羽是彌勒教的秘密眼線。
第二次,他又親手殺了上官,這次的物件是總旗郭葉。
聲稱郭葉企圖對他不利,所以他才被迫動手。
第三次,雖然目前尚無確證,但指揮使吳豪認定,吳邪又是殺害上官的嫌疑人。
只因百戶鍾修忽然人間蒸發!
此刻,副千戶趙西、指揮使吳豪和孫杰三位高層齊聚一堂。
現場氣氛異常緊張。
不知過去了多久,面相忠厚的指揮使孫杰打了個呵欠。
顯得頗為疲倦地說:“有什麼話就直說嘛。”
突然,“砰”的一聲巨響。
吳豪一巴掌拍碎了身邊的桌子。
他挺直腰板,銳利的目光如同刀鋒般緊緊盯著吳邪,厲聲質問道:“吳邪!你膽大包天!竟屢次行刺上官,你眼中還有王法嗎?還有我們鷹揚衛的存在嗎?”
“說!鍾修現在究竟在哪裡?你對他做了什麼?”
吳邪輕輕抿了抿嘴唇,語氣平淡。
抱拳躬身行禮回答道:“報告指揮使大人,昨晚鐘百戶召集城西百戶所全體兄弟離開洛陽城,聲稱接到情報,城外有妖人聚會,意圖不軌,需予以剿滅。”
“這些情況,下屬原本並不知情,而且行動路線也是由鍾百戶親自規劃的。”
“抵達目的地之後,鍾百戶兵分三路,一路他自已負責,一路由錢總旗率領,一路則交給下屬……”
“閉嘴!我問你在哪兒能找到鍾修!”
吳豪怒吼起來:“你對他做了些什麼?”
吳邪抬起頭,看著吳豪,臉上流露出一絲迷茫。
過了半晌,他帶著委屈的語氣解釋。
“下屬確實不知道,下屬……下屬只是在密林中被妖人誘走,並遭到了圍攻。”
“隨後便奮勇與妖人激戰,斬殺了五個妖人,然後與部下匯合,繼續追捕……”
“直到天亮,還是未能見到鍾百戶的身影,於是我們又四處尋找了很久,但是始終沒能找到他……所以才回來到這裡報告。”
原來吳邪讓雨女準備的東西正是五具屍體。
而且都是實實在在的新鮮彌勒教徒的屍體。
不僅如此,屍體上的傷痕還需要與吳邪的刀吻合。
以免鷹郎衛裡那些經驗豐富、眼光犀利的仵作看出端倪。
從而破壞了吳邪試圖混淆視聽、為自已辯解的計劃。
“你……!”
吳豪憤怒地指向吳邪的鼻子,胸膛因怒火熊熊而劇烈起伏。
過了一會兒,他的嗓音變得陰沉低沉。
“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得給你點‘家法’嚐嚐!來人!”
“要做什麼?要做什麼?”
副千戶趙西終於開口說話了。
他的眼神深處透露出對吳邪的認可。
然而聲音卻慵懶而從容。
與他枯瘦的形象格格不入。
“吳指揮使,你這是要做什麼?”
“嗯?找不到人就要拿自已的手下出氣,那麼依你這麼說,我是否也可以拿你出出氣呢?”
從名分上來看,副千戶的地位確實比指揮使高半級。
趙西慢悠悠地站起身,揹著手。
眼神空洞地望向外面的陽光,開口說道:“鷹郎衛的‘家法’是用來懲罰哪些人的?”
“一是違背聖旨抗拒命令。”
“二是干預政務濫用權力。”
“三是貪汙腐敗違法亂紀。”
“四是勾結敵人背叛國家。”
“五是相互殘殺戰友。”
我記得應該是沒錯吧?你覺得呢?孫指揮使?”
孫杰思考了一下,若有所悟地點點頭,應道:“哦!你說啥?”
趙西心裡暗罵:沒聽清楚你還點個屁頭啊!
咳了幾聲,趙西自行闡述。
“吳指揮使!吳總旗現在違反了哪一條規定?”
“是的,私下裡有人閒言碎語,說什麼‘上官殺手’。”
“可是實事求是地講,陳羽確實是彌勒教妖人的奸細。”
“你遇見了你會不會殺?”
“郭葉更是過分,大半夜不睡覺,拿著莫名其妙來的武器闖入別人家中。”
“甚至用別人的家人作為威脅,只為爭奪一個百戶的位置。”
“如果換成是你,你會不會殺?”
“吳總旗揭發了陳羽的真實身份,剷除了鷹郎衛內部的奸細,這已經是一項非常重大的功績了!”
“更何況在那次白頭山事件中,正是憑藉著吳總旗的敏銳觀察和深入調查,我們鷹郎衛才有多年未曾有過的大勝!”
“這一次,他們依然取得了成績!你卻如此對待有功之臣,這樣做說不過去吧?”
鍾修不僅是吳豪手下的一把得力干將,更是他堅定的忠實跟隨者。
鍾修一旦死去,吳豪的實力損失可不是一點點。
對此吳豪怎能不驚慌?
怎能不憤怒?
他怒目圓睜,對著趙西指著吳邪大聲怒吼。
“他是我的手下,我想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趙西高昂著頭顱,抱拳朝向西方,毫不客氣地反駁。
“荒謬!鷹郎衛乃是皇帝親軍!你的手下?你想造反嗎?”
“噗——!”
正在偷偷喝茶的孫杰瞬間一口茶水噴得到處都是。
看到趙西和吳豪臉色都不太好看,便訕笑著說:“你們繼續,你們繼續!”
趙西心中暗自咬牙切齒……
“這個孫杰,揣著明白裝糊塗,明知道我已經把吳豪逼到牆角,竟然從中作梗幫忙!”
經過孫杰這一插科打諢,吳豪也知道是被趙西給激將到了。
趕忙改口說:“鷹郎衛雖然是天子的親兵,但是鷹郎衛也有自已的規矩和制度啊!”
“按照規章制度來說,吳邪是我的下屬,他要是犯錯了,我難道就沒有權利去處罰他嗎?”
趙西攤開雙手,反問:“他真的犯錯了嗎?”
吳豪一聽,氣得直嚷嚷。
“鍾修不見了,我懷疑是他殺了上官!”
趙西面無表情地悠悠回應:“那證據呢?”
吳豪一時找不到話來反駁。
趙西揮了揮衣袖,嚴肅地說。
“沒證據的話,就別胡言亂語,那樣只會顯得你教養很差!”
看到吳豪怒火中燒,趙西非但不迴避,反而還略微往前傾身。
仰起臉來,擺出一副“有種你就打我”的姿態。
繼續刺激吳豪。
“吳指揮使,就算這件事拿到伍千戶那兒去,你也是沒道理的,更沒有證據支援。”
“這一切都是你自已憑空想象出來的,所以說,根本不靠譜!”
最終,吳豪還是不敢在這兒狠狠教訓趙西一頓,只能氣呼呼地甩著袖子,向外走去。
經過吳邪身邊時,他重重地哼了一聲。
很明顯他對吳邪的殺意已經非常強烈了。
趙西看著吳豪離去的身影,笑著說,
“聽說城西所的百戶職位又空出來啦,吳旗長你可是屢次立下奇功,這個位置非你莫屬呀!”
“吳指揮使,你可別欺負那些有功勞的人哦!”
吳豪連頭都沒回,怒聲吼道。
“就算我的手下全都戰死了,我也不會重用那種卑鄙小人!”
“你說我打壓有功之臣?”
“我就打壓了,又能怎麼樣?”
指揮使孫杰打了個呵欠。
慵懶地伸了個腰慢慢地從椅子上站起來。
口中哼著小調,旁若無人地離開了……
總的來說,他是個相當稱職的圍觀者。
只看不說,並且總是開場前早早到場,散場後才肯離去。
“抬頭!”
等到周圍沒人時,趙西走近吳邪,讓他跟自已對視。
“鍾修在哪裡?”
吳邪眨巴了幾下眼睛。
覺得趙西的眼神讓自已有些不舒服。
“不知道。”
趙西挑了挑眉毛,乾瘦的臉龐變得更加陰鬱。
“真的不知道?”
吳邪堅定地點點頭回答。
“確實不知道,下官……該怎麼說呢!”
“鍾百戶是吳指揮使麾下的頭號打手之一,他的刀法犀利,修為更是達到了‘聚氣成海’的地步。”
“論武力值,憑下官這點三腳貓的功夫想殺他?開玩笑吧!”
“他不殺我,我都該燒高香慶祝了。”
趙西眯起了眼睛,突然笑了,笑得很奇怪。
直到吳邪也跟著笑起來時,他的臉色驟然一沉,低聲警告道。
“話說多了容易出錯!你要管好自已的嘴巴!”
“另外……你應該表現出有點擔憂的表情來找我,而不是一臉嚴肅!”
“你要像你的上司失蹤了,你馬上就要死掉那樣難過,這樣才能更有說服力!”
‘哎呀!這難道就是資深實力派演員傳授給新人的寶貴經驗嗎?果然是既實用又有力度!’
無錯書吧吳邪瞬間領悟過來。
眼中立刻充滿了敬佩之情,對趙西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趙西搖搖頭,在離開時留下一句話。
“要想恰如其分地表達對別人的尊重,並讓對方感到舒適,要根據物件的不同而有所區分。”
“對於豪爽型的人物可以表現得更直接坦率些。”
“而對於我這類人,你可以微微低頭,眼神別瞪得太大……”
背對著趙西,吳邪先前的表情消失了。
他對這位貪心的“上級”有了全新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