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讓的臉色陰沉下來,他離開座位,在掛有“聚義堂”三個大字的大廳裡來回踱步,半天也沒吱一聲。
吳邪微微皺起了眉頭,他又反手將酒碗扣在桌子上,然後自顧自地倒滿了一碗酒,仰頭一飲而盡。
隨後,吳邪起身拱了拱手,微笑著說:“翟兄,你的聚義堂門口寫著‘三生有幸交知已,兩肋插刀講義氣’。”
“原本我以為這些都是真的呢!但現在看來……江湖上的傳言,並不一定都是真實的啊!”
“或者換句話說……難道小弟我還配不上和翟寨主你稱兄道弟嗎?”
“唉,罷了罷了!感謝你的熱情款待,那就這樣告辭了吧,免得給你添堵!”
說完,吳邪低下頭就要往外走。
這時,翟讓轉身伸出手擋住了吳邪的去路,臉上掛著尷尬的笑容,嘆息道:“兄弟,你這是故意擠兌我說話呢!坐下來說,怎麼樣?怎麼剛說了兩句就翻臉了呢?你屬狗的啊?”
吳邪也笑了笑,但他並沒有回到桌邊坐下,而是邊鼓掌邊訴苦道:“翟兄,我對你說實話,咱們哥倆敞開心扉聊一聊!”
“我這次前來,可是帶著上面的命令來的!關於滎陽這一帶的事情,我瞭解得並不多,但我知道的是,事情鬧大了!”
“甚至連長安那邊都被驚動了!要是我處理不好,不僅我自已腦袋保不住,後面還不知道會有多少麻煩找上門來……你覺得呢!”
聽到這話,翟讓舔了舔嘴唇,心裡琢磨不定。
對於滎陽地區的綠林盜賊,無論是大是小,翟讓都非常清楚。
哪兒發生了什麼風吹草動,他也一清二楚。
他知道歸知道,也能說得出,但是要說給誰聽,要說給真正不懂行的人聽,那些人只會把這些當成笑話聽聽就算。
而對於吳邪這個行話中的“鷹爪孫”,如果告訴他,那豈不是等於背叛了自已的道上朋友?
這讓翟讓實在無法接受。
看到翟讓還在沉默不語,吳邪轉動著眼珠,為翟讓倒滿一碗酒,笑著說:“翟兄,昨天我從洛陽趕來的時候,在半路上遇到了道上的朋友!”
“看他們的架勢,似乎是打算直接把我做了呀!哈哈哈哈哈!不會是……你派人去的吧?”
翟讓一愣,下意識地回答:“胡說!那是野狼溝的桃花……”
吳邪帶著笑意點點頭,看起來像是期待翟讓繼續往下說。
翟讓撇了撇嘴,一口悶掉了那碗酒,半天沒能說出話來。
顯然,他對吳邪套他話的行為感到生氣。
吳邪的表情變得糾結起來,再次繪聲繪色地瞎扯起來:“翟兄,我是真心為你好啊!這事情鬧得太大了!真的太大了!你也不好好想想,那條運河是幹什麼用的?”
“表面上看是南北之間互通有無的便捷通道,但實際上呢?”
“每次朝廷對南良或北燕用兵,不是都要經過運河嗎?”
“以前朝廷的重點放在南良身上,你們在這北方鬧騰也就算了,沒人管你們。”
“但現在南良已經被滅亡了,朝廷要把重點轉移到北燕這邊了!”
“你想一想,好好琢磨琢磨,萬一真把朝廷頂頭上司惹惱了,幾萬官兵殺過來……”
“光是滎陽一帶所有的綠林好漢綁在一起都不夠他們屠殺的啊!明白嗎?”
“你就告訴我你知道的情況吧!讓我先把這件事平息下來!可以嗎?”
“朝廷準備攻打燕國!”
翟讓猛地震了一下,“真的?”
吳邪拍拍胸膛,保證道:“基本上就是這樣!”
停頓了一下,他又神秘兮兮地探過身來,低聲對翟讓說:“還有件事告訴你,你知道我前幾天做的事情吧!”
“想知道為什麼朝廷會不惜一切代價消滅彌勒教嗎?嗯?”
翟讓點點頭。
吳邪嘖嘖讚歎道:“朝廷要遷都啦!從長安遷移到洛陽!”
“如果不除掉彌勒教,怎麼可能安定下來?”
“再者,朝廷遷都,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這意味著洛陽周邊的幾個郡縣,所有可能對朝廷構成威脅的人和事物,都將被徹底清理一遍!”
“同時,這也預示著,朝廷將在洛陽周邊調動兵馬,透過大運河向北進軍,爭奪中原大地的最後歸屬權!”
“你想一想,現在這種情況,誰膽敢阻擋朝廷的步伐,誰就會……咔嚓!”
吳邪比畫了一下砍頭的動作。
翟讓打了個冷戰,彷彿看到了一幅可怕的畫面。
事實上……
吳某人又開始胡扯了!
說什麼出了大事,他自已都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純粹是胡言亂語!
不過,他的胡扯中,大概有兩成是真的內容混雜其中,讓人真假難辨。
至少,他已經成功地糊弄得翟讓相信了七八分。
“兄弟!我真的無意讓你為難,也不是想……我是想……暫且這麼說,我是想救你們!懂了嗎?”
吳邪裝出一副十分痛苦的樣子,抬頭朝屋頂方向仰視,眼圈微微泛紅,語氣悲涼地感慨。
“作為朝廷官員,我本不該把這些事情告訴你,但我母親曾經教導我:做人,最重要的是……要講義氣啊!”
翟讓看到吳邪這般“真情流露”,頓時責怪自已過於遲鈍,竟誤以為對方上門是為了逼迫自已出賣別人,謀取私利。
其實,人家是來賣個人情、賣大人情給自已的!
自已不但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反而還傷了人家的心!
哎喲!
翟讓心裡真是愧疚得不得了,趕忙站起來向吳邪拱手道歉。
“兄弟!是我誤會你了!我這人心胸狹窄……好了,別哭啦!嗯,我知道了!都知道了!我說,我都告訴你,別哭了啊!”
吳某人抹了抹眼角,咧嘴一笑:“您請講!”
“怎麼回事兒呢,總感覺哪有點不對勁兒?”
翟讓在心裡琢磨了一下,嘴上卻說:“這事跟咱們瓦崗寨一點關係都沒有,我們瓦崗寨乾的是陸地上的‘買賣’。”
“那些惹事的人都是野狼溝桃花寨那幫‘靠搶劫為生的水匪’,我和他們……真不熟,只是聽說過一些罷了。”
吳邪輕咬嘴唇,問:“滎陽鷹郎衛百戶所的百戶官,周林,是誰殺的?”
“這……”
翟讓開始含糊其辭。
這時——
“我道誰來了,是你啊!”
翟玲大大咧咧地闖進來,像男孩子一樣坐在椅子上。
拿起桌子上的酒罈子,咕嘟咕嘟猛灌幾口,一點兒不像個姑娘樣,比真正的爺們都豪爽。
“你們說什麼呢?”
翟玲轉動著眼珠子問道,“我也要聽聽!”
吳邪瞥了一眼給翟玲使眼色的翟讓,開口再問:“滎陽鷹郎衛百戶所的百戶官,周林,到底是誰殺的?”
翟玲沒多想,直接承認了:“是我殺的,怎麼樣?嗯嗯……”
翟讓趕緊捂住翟玲的嘴,都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了。
吳邪臉色古怪地看著翟讓,然後摸著胸口,嘆了口氣。
“心寒啊!真是心寒吶!哎呀!哎呀!”
“所謂‘生死之交,兩肋插刀’,哎呀!我的心吶……就像被狠狠刺了兩刀!那血,噌噌地往外冒啊!娘啊!您說的話,看來也不一定對哇~~~所謂的義氣啊,全是拿來騙人的~~~”
“這怎麼說唱就唱起來了?”
翟讓臊了個滿臉通紅,忙說:“兄弟……兄弟……你聽我說……”
“呸!”
翟玲甩開翟讓的手,反駁道:“怎麼了?捂嘴幹什麼,做得出來的事,就不怕別人知道!”
“你還說自已呢!”
翟讓氣得不行,伸手就想教訓她。
翟玲毫無懼色,直接把臉伸過去讓他打。
無錯書吧“你……!”
翟讓氣得肺都要炸了,可是哪裡下得了手打自已的妹妹!
“算了吧!算了吧!我們也別說了,沒法談了!”
吳邪滿臉被騙後的冤屈和憤怒,說道:“也別什麼兄弟不兄弟的,真是心寒!哎呀!涼透了!”
“哦——!”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翟玲看著吳邪,恍然大悟地說:“你是來找麻煩的!我們根本不是一路人!”
接著,她轉向翟讓,躍躍欲試地說:“大哥!把他弄死吧!一了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