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火光是從那些魂靈所在的廢棄宅院裡冒出來的。
一眾僕人都叫喊著走水了,整個公主府亂作一團。
可說來奇怪,那火也沒有絲毫蔓延的意思,只在蓮池那裡燒著。
所有蓮花池無一例外全部陷入火光當中。
那火焰像是從地底燃燒而起,將一切都化為灰燼。
熊熊焰火中,那個困住眾多魂靈的陣法,在一點點消融,最終完全瓦解。
望著幽藍的火光,林青葉心中莫名地覺得暢快。
她心裡忽然一滯,那,那些魂靈可得輪迴否?
還是他們的魂靈同著陣法和蓮花一起化為烏有?
懷裡的小狐狸忽然動了一下,他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
他從林青葉懷裡探出小小的狐狸腦袋,湛藍色的眸子裡映著沖天的火光,顯得十分的興奮。
林青葉抿唇,不知在想什麼。
狐狸輕聲嘆息:“這裡的屍骨一旦化為灰燼,那些魂靈便會散落世間,成為孤魂野鬼。”
“慕塵,你會忘川的引魂之術嗎?”
狐狸傲嬌地舔了舔爪子上的白色絨毛:“他們受不起我親自引魂。”
北山靈狐是神脈,若是由他直接引魂,這些凡人之魂恐怕承受不住神脈的威壓。
林青葉道:“教我。”
慕塵抬起腦袋,入目是少女小巧的下巴,她的眼神亦是從未有過的堅定。
“引魂之術,極耗心神,可比江家的神棍召魂術累多了,你確定要幫他們引路去忘川?”
“確定。”
狐狸唇角勾起淺淺的弧度,好看的不像話。
只是身處忘川引魂陣中,極其容易進入心魔之中。
狐狸湛藍的瞳眸裡劃過一絲趣味,她的心魔是什麼呢?
好想看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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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問來時,不問身位,死生緣滅,歸往忘川,我以我血為指引,助諸位渡忘川。”
林青葉記憶極好,慕塵教過一遍,她便將結印方式和咒語爛熟於心。
金色的符印從林青葉掌心蔓延,像是一張細密的網,四通八達,竟籠罩了整個公主府,沿著地底深處的符陣,沿著淨火蔓延的方向,指引著每一個因蓮花而死的亡靈。
*********
陣成,上百個淺綠色的魂靈在一片迷茫中尋到了去往忘川的路,他們就著林青葉的指引,終於掙脫了這個困住他們多年的夢魘,去往新生。
浩浩蕩蕩,百魂齊行。
其中,林青葉看到了小公主。
“可惜,她們最後還是沒能見上一面。”
狐狸懶洋洋地開口:“陰陽兩隔,那長公主本就陽氣甚衰,若是真見了,怕不是得一起去投胎。”
林青葉揉了揉毛茸茸的狐狸腦袋:“慕塵,你懂得真多。”
狐狸:......
林青葉覺得身體軟軟的,渾身都沒有力氣:“好累啊。”想回去睡覺。
若是平時,狐狸肯定一拍即合,可是現在,進入引魂陣後,心緒難免被引魂陣裡的氣息影響,暫時出不去。
得等他恢復些力氣。
下一瞬,面前場景交錯變幻。
他們已然置身一個裝飾極為華麗的房間。
一個身著白色衣袍的小少年正坐在床前,看著不過十四五歲,正捧著腮幫子發呆。
這少年膚色極白,眉眼如墨,一雙眸子好似黑曜石一般看不見底。
林青葉:????
這男孩與慕塵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就好像是他少年時。
過了一會,他的房裡進了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妝容濃得看不清原本的長相。
那女人帶上房門,笑看著少年,上手一件件褪去男孩身上的衣物。
露出上身薄薄的肌肉,以及好看的鎖骨。
林青葉倒抽了口涼氣,這人雖然跟慕塵長得一樣,可是他的眼睛卻跟慕塵有著輕微的區別,慕塵的眼睛更為勾人,或許跟他真身是狐狸有關,慕塵眼睛裡好似帶著天生的魅惑,活脫脫一個妖孽。而面前的少年眼中則有那麼一絲絲正道人士的氣息,少了些妖孽的味道。
雪白的衣衫順著少年的肩膀滑落,少年忽然握住女人的手腕:“非要這樣嗎?”
女人苦笑了一下:“若是奴不能服侍公子,就會死。”
聞言,少年眼裡劃過一絲無奈。
他嚥了口唾沫,似乎是在掙扎著什麼,最終穿上滑落的衣裳,施施然起身,他拍了拍床邊:“昨天已經服侍過了,今日你自已睡。”
說著他自已走到了屋子的另一個角落,蜷縮著身子,閉目小憩。
暗夜沉沉,皎月寒涼。
平靜在臨近半夜的時候,被悄然打破。
冷色月光中忽然闖入一抹突兀的寒芒,淬了毒的匕首毫不留情地對著少年的心臟刺下,但他輕而易舉地躲開了。
少年偏過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女人:“阿姐,你可真下得了手。”
女人冷笑:“隱山一脈,就剩你我了,若是你死了,他們便不會再逼我做這些事。阿弟,隱山一脈為男子傳承,你死了,我們都解脫了。”
“你想得美。”他伸手撫摸上她的腹部,臉上的笑不達眼底,“當初背叛我,你可想過這一天?”
林青葉忍不住地後退。
無錯書吧若這個少年是慕塵?他跟自已的姐姐……
“怎麼?以為我跟親姐姐做了那些事?”
慕塵已經變為人形,身量修長,正抱臂斜靠在門框上,似笑非笑地看著林青葉。
林青葉氣的攥緊了拳頭:“是青雲宗的人?”怪不得初次見慕塵之時,便能感受到他對青雲宗的滔天恨意。
慕塵笑著開口:“繼續看下去,他不是我。”
隱山一脈都是人族,而慕塵是狐狸。
林青葉鬆了口氣。
幻境一轉,那個女人誕下了一名男嬰。
“這個男嬰是你?”
慕塵笑了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那面,仙門中人沒有給這個女人喘息的時間,又將她送到了別的男人床上。
這些男人無一不是化神境強者,只希望與這樣的血脈融合,能生出更為強大的血脈。
等到那男嬰四五歲的時候,他的母親已經接近痴狂,目光呆滯,有一日她跌跌撞撞跑進了男孩的院子,伸手撫上男孩脆弱的脖頸,手指緩緩收緊。
林青葉心底一涼,下意識上前阻止,被慕塵抓住了手腕。
脖子被扭斷的聲音,清脆而短暫,像是擰斷了一根黃瓜,男孩死的悄無聲息,連表情都好像是在睡夢中,那麼平靜安詳。
慕塵面上無波,彷彿是在看一個與他無關的故事。
不知過了多久,這期間有一大段空白,讓林青葉期待,這段空白能否給慕塵的生命帶來一絲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