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陵興沖沖的帶著王大炮進了橫流武館的大門。

不顧演武場上武館弟子訝異的神情，兩人踏步，風風火火的來到了後院。

後院屋舍內，姜師已得到門下僕役通傳的訊息，此刻正正襟危坐在正堂。

其身旁，還有一個雍容華貴的老婦人伴著。

這老婦人，正是姜師的正妻容氏。

她滿面紅光，雖是滿頭青絲，可依然佩著雙鳳紋鎏金釵，儀態萬方。

大紅色華服上，用金絲滾邊，衣襟處繡有喜鵲、仙鶴、竹梅等紋飾。

有青衣侍女，伺候一旁，搖動著孔雀羽扇。

絲絲縷縷的冰涼氣息，從冰鑑中透出，混著沁人心脾的檀香，飄蕩於氣派典雅的正堂之中。

斜陽透過雕花木窗，在室內靛青石磚上灑下塊塊璀璨的金芒。

程子陵一馬當先，等進入正堂後，拉著王大炮的胳膊，衝著上首的姜師和師母先是叩首行禮。

“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師母笑容慈祥，目光中盡是疼愛。

她在侍女攙扶下起身，將程子陵和王大炮的身子扶起。

她先是看著程子陵，抓住他的手臂，笑著道：“子陵，你可算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

時間過得可真快啊，這一晃眼，卻是馬上要成家了，師孃可是老咯！”

程子陵目中隱隱有淚光閃動，他咧著嘴，小心將師母重新扶著坐下，然後輕聲道：“哪能呢？

師母看著我長大，我自是當師母如親孃一般，即便日後結了婚，也會常來看望您！”

“你呀！”

師母有些責怪的用手指點了點他的腦袋，然後和煦笑著說：“你總會哄師孃開心。

等日後你和芸孃的孩子出生，不如交給我來帶，也好過整日陪你師傅這個死老頭子！”

她的話語輕柔，說完還斜瞥了一眼姜師，似是有些埋怨。

姜師在旁尷尬一笑，他雙手撐膝，目光灼灼的看著王大炮。

過了半晌，忽而嘆道：“不成想，這一個月未見，你的武道修為，卻是已精進到了如此程度！”

王大炮低頭，視線內，姜師【375】的戰力值依然晃眼。

可不同於第一次與姜師相見時，懾於他周身那浩如煙海般的武道威壓。

此刻與姜師四目相對，他整個人卻是從容了許多。

同為武師境，現在面對姜師，卻是能從他體內那勃然透出的渾厚氣血裡，感受到一種遲暮的氣息。

即便是武師境，也不免陷入生命輪迴之中。

一旦老去，就不可逃脫氣血衰敗這種自然規律。

王大炮和姜師二人間的氣氛有些詭異，這讓旁邊還在和師母低聲耳語的程子陵也不由的詫異回頭看了過來。

“你這老頭子，今日還是這孩子第一次來看我，你怎麼擺出這種臉色？”

師母有些不悅，她重重敲了敲桌子，聲音高亮了幾分。

“我……”

姜師一時語塞，他輕笑一聲，搖了搖頭，衝著程子陵吩咐道：“子陵啊，你先帶著你師孃去食齋，我和鐵牛，有一些話要說！”

見姜師神情凝重，程子陵心中縱是有萬般不解，可面對姜師那如淵峙嶽的氣息，只得硬著頭皮，點頭稱是。

等到正堂中侍女盡皆陪同師母離去，姜師這才沉吟數息，緩緩開口道：“自子陵帶你來，我應下收你為我第七位徒弟之時，我便遣人去打探你的訊息……

鐵牛啊，你不會怪罪我吧？”

王大炮抬頭，此刻正有一束陽光射來，映照在姜師背後那美玉雕琢的玉壁之上。

強烈的光暈在玲瓏剔透的玉壁上閃耀，讓坐於其下的姜師身子，半沒入一片昏暗之中。

不同於紅顏老去的師母，姜師的面板細膩，有瑩瑩光澤浮動。

鶴髮下，是一張與年齡不符的中年人樣貌，看起來幾乎只比程子陵大上數歲。

相隔不過三四步，王大炮正要開口回答，卻突然感覺自已肌膚上的汗毛，一根根豎起。

一股凌冽，不加掩飾的磅礴殺機，正從姜師身上，傳遞而來。

似有蹈海魔猿憤怒咆哮，似有血海殺刀吞血食日。

種種異象，紛呈於他的腦海之中。

王大炮不再遲疑。

他雙腳分立，身軀挺拔而立，目光淡然與姜師對視。

他腳下，萬鈞重的巨力不斷透體而出，堪比金鑄鐵造的靛青石板，開始有蜘蛛網狀的裂紋出現。

識海內，一座須彌大佛倏然從黑暗之中浮現，光明大方。

不敢於像，如如不動。

大佛悲天憫人，如周天支柱般的金色巨手抬起。

剎那間，魔猿俯首，血刀歸鞘。

屋內，檀木大桌上擺放的插花玉瓶、紫玉麒麟擺件等一應事物，盡齊齊震動。

咔咔——

姜師所坐椅子上，不斷有塊塊碎屑崩裂而下。

他身後雕著群山飛瀑的玉壁頂端，光影亦是抖動不休。

“好了！”

就在兩人意識交鋒對峙愈演愈烈之時，姜師聲如洪鐘，突然出聲打斷。

他雙手探出長袖，十指相扣，按捏出一個繁複的拳印。

拳印上，一股浩渺意境驟起。

如那拔山而起的巨人，高舉萬丈高山鎮壓而下。

察覺腦海中姜師氣息凝練而出的異象慢慢撤去，王大炮也是不動神色。

他右手捏無畏印，得自須彌經上的法訣祭出。

在擋住姜師最後一擊後，剎那間，兩人都很是默契的收手。

“以你現在的實力，我橫流武館中，已沒有什麼值得你覬覦的了！”

姜師收回手，重新攏回袖中，目光慍怒，憤而開口。

原本，在派去調查王大炮身世的人回返之後，他還欣喜，又能在自已門下收一佳徒。

年不過十六，就已到武士之境。

出生微末，不曾有名師教導，這是何等的天資與機緣。

可，如今……

姜師不可置信的看著站在自已身前的這個青年。

如果不是相貌未變，也沒有縮骨易容的痕跡。

他還以為站在自已眼前的，是與自已同輩的武者。

不過一個月……

姜師心中苦澀。

不到一個月，就從武士境，到了武師境。

這已不是天縱奇才，而是妖孽，十足的妖孽啊！

如今他心中擔憂的，是橫流武館，根本容不下這等絕世妖孽。

“姜師勿慮！”

見姜師神色不定，有不安彷徨於眼眸之中。

王大炮躬身一拜，言語懇切的道：“我拜入姜師門下，自是想要傳承姜師的武道。

以後我定會執弟子之禮，尊師重道，萬萬不會做愧對師門之事！”

如今距離加入橫流武館，拿到姜師的武道功法，已是一步之遙。

雖是來之前做了很多預演，可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他說什麼也要掙扎一二再說，萬萬不能錯過這即將到手的功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