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趙大全拍桌而起，“每月200塊贍養費，打發叫花子呢，律師費都不夠。”

“就是，我們有異議！”李娟也跟著道：“法官你必須判她跟我們回老家給我們養老。”

“訴靜！”陪審判喊道。

審判長敲了兩下法槌：“法警就在現場，你們想擾亂公堂秩序嗎？”

審判長道：“根據被告提供的證詞，原告未承擔應承擔的撫養義務，並且十二年來未主動聯絡被告。但撫養義務和贍養義務兩個之間不互為前提條件，因此，此案綜合其他情況後，允許被告支付向原告支付最低贍養費的請求。”

說完審判長又敲了一聲法槌：“此案庭審結束，如有異議請當事人在判決書送達之日起十五日內向上級人民法院提起上訴。”

李娟嚇了一跳，看著法官紛紛離去，著急地對旁邊人道：“李律師，我們的錢你可是收了，你說過你會幫我們到底的，你趕緊說句話啊。”

李律師在收拾資料，聽到他們的話也不意外。

“是啊，我們不是告贏了嗎？”

“這算什麼贏啊？我們這次來的目的是要那賤丫頭跟我們回去結婚。”

趙大全道：“對對對，我們對這個結果不滿意，你快準備資料，我們要上訴！”

李律師默默翻了白眼：“我跟你們說就算你們告到首都的全國最高人民法院都不會如願的。”

“我不信，我們是她父母，哪輪得到她說不。”

“......”

李律師本來就因為他們對他隱瞞事實真相正煩得不行，這下倒是徹底印證了被告委託律師的證詞。

——他的委託人重男輕女，踩著親生女兒的屍骨養兒子，害了一個還不夠現在還想禍害另一個。

因此他說話也重了一些：“如果你們跟我說實話，我不會接下這個案子，這種案子勝訴率幾乎100%，對我的職業生涯並沒有一點點用處，你們只是以‘慘’利用一個同是農村男孩的同情心罷了。”

趙大全黑著臉說：“李律師你怎麼能這麼說，沒有我們她會來到這個世界上嗎？”

“那你們有沒有想過她們想要被帶來這個世界上嗎，你們的大女兒，十八歲，多好的年紀，就這麼被你們逼死了，在那之前也沒過過一天像樣日子，她可能到死都在後悔被你帶到這個世界上來。”

“她們是你們的兒女沒錯，但她們更是一個人，活生生的人，有自主行為能力和獨立思考的人，你們不能干涉的她選擇和人身自由，否則就是犯罪。”

說到這，兩人心虛地看了一眼還沒走的法警，被對方一臉嚴肅的樣子威懾到了，狠狠瞪了一眼對面的小彩等人才悄然離去。

李律師過來和趙騫握了個手後也走了。

趙騫是小彩的高中同學，學法律的。

收到傳票當天小彩就及時聯絡了他，然後就開始著手準備辯護材料，今天的結果倒是不辜負她為這個案子忙了一週多的時間。

今天除了趙騫她身邊還坐著恩師和周驚歲。

“真是不容易啊你。”趙騫說。

“讓你們看笑話了，這幾天真是感謝你還有老師，走，今天我請客！”

周驚歲讓他們師生自已聚，得知他們要在高中附近的一家店吃，把車鑰匙扔給小彩就自已先出來了。

從庭審廳出來，要經過多個辦公室再到大廳的民事訴訟視窗，也不知道是每天還是天天如此，周驚歲一路經過都吃了不少瓜。

有原配告丈夫用夫妻共同財產養小三的。

有離婚爭奪孩子撫養權的。

有告上司性騷擾的。

“法官，你一定要給我們孤兒寡母做主啊。”揹著孩子的女人泣不成聲地給她們剛剛坐在庭審首位的審判長下跪。

周驚歲的步調放慢了些。

“這是幹什麼，先起來，別哭了，先說說怎麼回事。”

“我男人幾天前在北江區新開發區巖江縣的工地出了事，工地失火，死了很多人，但負責人至今未露面給個說法，好多逝者家屬在工地守了三天三天也沒有等到相關領導人。”

巖江縣，周驚歲對這個地方再熟悉不過，那裡就是師父拉扯她長大地方。

作為江城唯一一個還沒有被開發的寶地，保留了六七十年代的老江城的原貌，生活節奏慢，民風淳樸。

但是社會的發展不會輕易放過它，一年前就聽說要建成旅遊景區，這個專案陸氏也參與競標了，但失敗了。

“此外這事好像還被人故意壓下來了。”裡面的人繼續道：“逝者家屬鬧了這麼多天網路上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明顯是故意的，他們還拖欠工資，至少有半年的工資沒發了，求法官給我們討個公道。”

資本果然是吸血蟲，周驚歲想。

來到大廳，幾個訴訟視窗都排了長隊。

好像大多都是為了江北新區的事來的，有同樣拖著孩子的婦女，有穿著校服的子女，還有頭髮花白年邁的的父母。

視窗工作人員忙得焦頭爛額，排隊的人哭嚎不止。

有種無力感，周驚歲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希望公道讓經受苦難的人別再寒了心。

走出大門，周驚歲的肩膀被走路帶風的人迎面撞了一下。

蠻重的，她又被往後帶了兩步，耳邊同時響起那人匆忙的“抱歉”。

周驚歲回頭，只見到那人往裡走的背影。

不認識，但周驚歲對聲音的識別能力很強，總覺得這聲音在哪聽到過，就是想不起來。

地鐵站就在法院旁邊，離下班高峰期還有半個小時，周驚歲就選擇乘坐地鐵回去。

法院站距起始站只有三個站，地鐵人還算少，周驚歲找了一個門邊的座位坐下。

一男一女在地鐵門將關之際趕上車，也在她身邊坐下。

女的喘著氣說：“哎你聽說了嗎，巖江縣旅遊景區發生了重大的工程事故，木樓坍塌引發火災，好多工人葬身火海。”

“瞎說吧你，這麼大的事網上沒有任何一點報道。”

“真的，剛剛你回公司，我去法院申請勞動仲裁的時候聽到的，好多逝者家屬來告景區開發公司，好可憐。”

“這要是真的，那就是私企承辦的壞處，我覺得建立地方旅遊景區還是要國企來，這次房地產公司秘密競標，但我聽聞小道訊息，中標公司的是......”

說到這男人突然四處張望了一下，然後放低聲音。

周驚歲聽不到了，只見女生聽完面露驚訝，說：“這一樁接著一樁，果然吃相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