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我就騎著我的小電驢,來到了紫雲花園物業報到。
老媽早上對我說,鄰居孫阿姨告訴她,讓我去找一個姓趙的物業經理。
我走進物業辦公室,看見在服務檯的後面坐著三個穿著制服的女孩。
在三個女孩的身後,有一扇屏風,在屏風後面,有一個四五十平的辦公區。
我心想,趙經理應該在屏風後面辦公。
於是我便問服務檯後面的一個女孩:“請問,趙經理在裡面嗎?”
“在!”女孩點頭道,“最後一排右手就是他的工位。”
我對女孩說了聲謝謝,便從屏風的右側向裡走,我看見最後一排右邊的一個辦公桌後面坐著一個看起來很威武的中年漢子。
我心想,這個威武雄壯、一身正氣的男人,一定就是趙經理。
“請問,您是趙經理嗎?”我滿臉堆笑地衝他問道。
“你是誰?”對方一臉蔑視地看著手機問道。
“我姓張,呵呵,張賢琦,孫阿姨讓我來找您!”我感覺我客氣得有些賤兮兮的。
我懷疑是我把我的勇恐感值從5調到4導致的。
“李玉梅!”這個男人根本就不搭理我,而是扯著脖子、用粗魯的聲音大聲喊。
我一歪頭,看見一個三十來歲的胖女人快步來到我身邊。
“趙經理,您找我?”這個李玉梅也跟我一樣,滿臉堆笑地問趙經理。
“你把抄水錶、電錶的活交給小張!”趙經理一邊耷拉著眼皮看著手機,一邊說。
“好的!趙經理!”李玉梅笑著說。
“你以後負責盯著小區衛生!”趙經理說著,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
這是我進來之後,他唯一看我的一眼。
“叫小張是吧?”李玉梅迅速收起笑容,冷著臉問我。
“是的,李姐,我叫張賢琦!”我滿臉堆笑地說。
“你跟我來!”李玉梅向我一擺頭。示意我跟她走。
我跟著李玉梅來到她的辦公桌旁。
只見李玉梅坐下後,拉開她右手的一個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大摞本子,“啪”地一下摔在她的辦公桌旁邊的一個臨時的小桌子上。
“你以後就坐這裡,這是水電錶的記錄本!”李玉梅指著那一摞本子說,“保管好,每週要更新,還要在電腦上入賬!”
“哦哦!”我有些慌張地點頭。
我怎麼感覺這裡不像是物業,倒是有些像流氓團伙、或者黑社會。
一個個怎麼都跟土匪似的,說起話來都這麼兇!
那些歷史書上可是沒寫這些,早知道這個物業裡是這種情況,我真應該聽老爸的話,多在番茄上看看都市小說就對了。
下午,李玉梅帶著我熟悉了一下如何抄水錶和電錶,然後又教給我如何把新的水錶電錶記錄在電腦上的電子表格裡錄入。
我覺得這些東西都不難,我很快就都學會了。
……
一晃,我用我頑強的毅力,在如同黑社會一般的紫雲花園物業幹了快四個月了,每天的工作就是不停地抄水錶、電錶,然後把資料錄入到電腦裡的電子表格裡。
中間偶爾也會被別人拎過去打打雜。
我覺得大家好像都喜歡叫我幫忙幹活,難道我臉上寫著“好說話”三個字嗎?
這天,我正在整理業主的水錶記錄時,突然聽見趙經理喊我過去。
“小張!過來一下!”
從他喊我的語氣裡,我能聽出來他對我的蔑視和不屑。
我知道趙經理是那種有手腕的狠人,於是急忙放下手裡的工作,臉上掛著笑容,快步走到了趙經理的辦公桌前。
“小張,你幫我辦個事。”趙經理一邊說,一邊向我招手,示意我湊他近點,讓我看他的手機螢幕。
我伸著脖子,仔細地看他手機的螢幕,我看到的是紫雲花園業主群的群成員清單。
“你幫我把這三個人從群裡踢出去!”
他用手指點著群成員清單裡面的三個業主,壓低了聲音對我說。
“我……?”我一時有點懵逼。
我知道,此刻任何人看到我臉上的那種糾結和扭曲的表情,肯定都想踹我兩腳。
這些天我自已也經常恨我自已,總是不敢鼓足勇氣拒絕別人。
當然是心裡清楚,我現在的懦弱,是因為我把我的勇恐感值和傲卑感值調低了造成的。
我開始意識到,趙經理讓我乾的這件事應該不是一件好事,因為趙經理本人就是業主群的群主,只有他才有踢人的許可權,他幹嘛非要讓我踢人?他是不是要陷害我呀?
再說,人家業主就是好惹的嗎?
據我所知,我們這個小區裡也是藏龍臥虎的,有幾個業主在社會上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你趙經理惹得起嗎?
“你先改一下群暱稱,我現在就把管理員許可權交給你,你把他們三個給我踢出去!”趙經理以命令的口吻很堅定地對我說。
“我?……你?……”
我內心當然是想拒絕的,但是我又怕得罪趙經理。
此刻,趙經理臉上的那些橫肉似乎也跟我一樣,在做著掙扎。一會兒緊縮起來,變成溝壑縱橫的山脈。一會兒舒展開,變成了高低起伏的丘陵。
“小張,算你幫我個忙。”趙經理迅速地切換了一下表情,從剛才的高高在上的姿態,瞬間就變成了平等協商的樣子。
“所有的業主都認識我。我要是踢了,他們就直接來找我了,但是他們不認識你,你改一下群暱稱,踢完了之後就暫時退出去,沒人知道是你踢的,出了事我擔著!”趙經理一本正經地看著我說。
“你……你自已踢吧,我有點……害怕!人家來打我怎麼辦?”
我內心的糾結,使得我在說話時的表情略微有些誇張。
其實我倒不是怕捱打,因為在福利院時我沒少捱打,已經被打皮實了。
我主要是不想被趙經理利用,幹這種缺德事。
我平時也很關注業主群裡的聊天記錄,我心裡很清楚,這三個業主的訴求是非常合理的,而且他們代表的是大部分業主的訴求。
他們無非就是希望物業公司能夠組織大家與電業局對接,申請安裝智慧電錶,以後大家就可以在手機上用APP繳電費了,不再需要物業公司代收代繳了,這多方便呀?
這本來是對大家都有好處的事情,但是物業公司卻想盡各種辦法阻撓,其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他們覺得一旦業主開始自已用手機交電費了,他們就沒辦法用威脅斷電來控制業主了。因為他們幹了很多下三濫的事情,總是擔心業主造他們的反。
趙經理一看我推脫,臉色立刻陰沉了下來,臉上的溝壑開始緊縮,耷拉著大長臉看著我,至少盯著我看了五秒鐘。
然後把手機往桌上一摔,發出“當”的一聲,接著陰沉著臉低聲說:“不幹拉倒!你去吧!”
他說完,便用力且熟練地從煙盒裡拔出一根菸,點著了煙,大口地吸了口煙,然後猛地向前噴出一個大煙圈。
他好像在對我說,你小子等著,等我收拾你!
我感到一股強大的威懾力,正跟在那逐漸放大的菸圈的後面向我襲來,就像我在福利院看到院長阿姨生氣一樣,我會不自覺地感覺自已做錯了什麼。
此時我有點後悔,感覺自已不應該就這樣拒絕他。他只不過是在工作中遇到了難處,求我幫忙而已,而且他也說了,出了問題他擔著,我這樣做,是不是太絕情了?
想到這兒,我便犯了賤脾氣,一臉尷尬地對趙經理說:“行吧,我踢吧!”
趙經理一看我妥協了,臉色立馬變得緩和了,臉上繃緊的橫肉隨即便舒展開了。
他從旁邊拉過來一把椅子,示意讓我坐在他的辦公桌旁邊。
他看我坐穩了,便向我伸手道:“把手機給我!”
他那架勢好像是生怕我改變主意的樣子,想來個趁熱打鐵!
我順從地從褲兜裡掏出手機,在遞給他的同時,用拇指解開了手機的指紋鎖。
他拿起我的手機,開啟微信,把我在業主群裡的群暱稱修改成了“看家小哥”,然後又開始熟練地在他自已的手機上操作,很快,我就變成了紫雲花園業主群的管理員。
他又拿起我的手機,操作了幾下之後,便把手機還給了我。
我接過手機看了一下,此時我已經從業主微信群裡退出來了,群裡面顯示:“看家小哥”把三個業主踢出了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