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馮阿姨把行情打聽來了。

一般跑腿費要一百，多一個孔一般收五十。房東要打八個孔，那就是四百加一百，五百。

我聽了馮阿姨的話，便找到房東，說八個孔要五百。

我一想，我還要打車回家拿水鑽，還需要開著我的武菱神車來，這些都是需要花錢的。

這一來一回，也至少需要幾十塊的油錢，虧本的買賣咱可不能做。

房東一聽我說五百塊，沒猶豫，馬上就說行。

我當機立斷，立刻騎著我的小電驢回家，然後開著我的武菱神車把我老爸那套水鑽帶到了房東家。

因為我其實也沒用過幾次這臺水鑽，所以心裡也不是很有底，於是我決定先打一個比較容易打的孔。這個孔的位置在一層的一個窗臺的下面，位置比較低，比較容易操作。

第一步是要根據要打孔的位置，確定固定水鑽的螺栓的位置。然後要用衝擊鑽打一個輔助孔，好把固定水鑽的螺栓固定好。

接著便是安裝水鑽，還要有一桶水給水鑽供冷卻水。

我半生不熟的一系列操作，似乎讓房東叔叔看出了破綻，他便問我是不是新手。

我很害羞地回答說是新手，於是便開啟了鑽機。

還好，一切都很順利，第一個孔成功了。

接下來我越幹越熟練，大概用了四個多小時的時間，總算把八個孔都打完了。

雖然我沒有處理好從孔裡流出來的冷卻水泥漿，被鑽頭甩到了周圍的牆上，但是房東叔叔似乎並不在意。

他見我都幹完了，便立刻用手機轉給我了我五百塊。

人家可能是覺得我這個小破孩工作態度挺好的，就沒跟我計較泥漿的事。

我問馮阿姨怎麼分這五百塊，因為我覺得我這算是利用幹保潔的時間賺外快，應該分給馮阿姨一些。

但是馮阿姨說她們不要，讓我自已留著，這讓我再一次感受到了人間的溫暖。

我立刻意識到這可能是個生意，於是便找了一家文印中心設計了一個名片，印了五百張，上面寫著“專業保潔、專業打孔”，並留了我和馮阿姨的電話，走到哪裡，我就會把我的名片塞在人家的門上、窗戶上。

也不知道是到處發名片的原因，還是說馮阿姨人品的原因，反正我們這個小分隊的生意開始慢慢地多了起來。

馮阿姨在忙的時候，會把她們村裡的六七個阿姨叫來一起幹。

這天，馮阿姨找我，問我知不知道怎麼開發票，她說有一個剛裝修好的酒店，想讓她帶著人去做保潔，但要求能開發票。

我一時有些發懵，便打電話問我老爸。

我老爸說，因為酒店是企業，財務是受國家監管的，每一筆支出都需要有合法的憑證。我們給酒店幹活，對方在支付給我們勞務費的時候，都需要我們提供收據。

以前遇到這種事，一般都是找人代開發票。

現在金稅四期對代開發票管得很嚴，代開發票的手續費很高，他建議我，可以考慮成立一家保潔公司，就可以接一些企事業單位的活兒了，以後開發票得事情也就不用發愁了。

要成立公司？這有點太突然了！

聽了老爸這麼一說，我感到既興奮又有點緊張。

開公司不是要當老闆嗎？

吃完晚飯後，我想跟我老爸聊一聊開保潔公司的事，於是我就拉著老爸來到餐桌面對面坐下。

我開始給老爸燒水沖茶。

“老爸，你白天跟我說開個保潔公司，我整整激動了一天。”我一邊洗茶具一邊笑著說。

“你是怎麼打算的？”老爸語氣很平和地問我。

“我打算先註冊一家公司，幹一陣看看。”我一邊洗茶杯，一邊說。

儘管我開公司這件事的知識儲備幾乎為零，但是我知道，那些發了財的人，基本上都是從開公司開始的。

“想好怎麼幹了嗎？”老爸繼續問我。

“沒有……”我搖頭道。

我心想，不是你先提出來的讓我開公司嗎？怎麼現在又反過來問我有沒有想好？

老爸聽我說完，便慢慢地站起身，走到了餐桌頭上的白板前。

我知道，老爸又要給我講深奧的理論了。

他一般給我們三兄弟講深奧的理論時，經常會藉助餐桌前那張一平米大小的白板。

他先用黑板擦把白板擦乾淨，然後用白板筆在白板的中間畫了兩個區域性交叉的圓圈，在兩個圓圈的中間分別寫上“知識”和“技能”四個字。

寫完了之後，他轉過身嚴肅地看著我說：“這世界的知識是很浩瀚的，我們每個人能掌握的知識都很有限。但是，人生要想往高處走，主要靠積累知識！”

我聽著老爸的話，覺得有點似曾相識，他以前好像跟我說過類似的話。

我一邊點頭，一邊琢磨，那“技能”是什麼呢？

“老二，你知道知識和技能有什麼區別嗎？”

我快速地想了幾秒鐘，感覺大腦裡就像乾涸的沙漠一樣，明明知道這兩個詞區別很大，但是就是不知道怎麼描述。

於是我便搖頭道：“不知道。”

“你得把我講的這一段錄影，等著回頭我需要給你哥和你妹妹講的時候，我就不用再費勁講了，把錄影放給他們就行了。”老爸衝我吩咐道。

我於是站起身，一邊準備錄影片的三腳架和手機，一邊在心裡想，看來老爸以前沒有給大哥講過這個話題，是第一次講。可是他為什麼要先給我講？為什麼不先給大哥講呢？

老爸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便對我解釋道：“老二，因為你馬上要開公司了。開公司就像上了拳擊臺、就像下了鬥獸場，不說是你死我活，也是非常激烈的生存競爭。所以，我要先給你講。你大哥雖然比你大，但是他還在上大學，我要等他開始工作了，才給他講這個問題。不過等需要給他講的時候，給他放今天的錄影就行了。”

“哦……老爸，我數三，你就可以開始了！”我已經把用於錄影的的手機裝在了三腳架上，並對準了站在白板前的老爸，於是對著老爸說：“3……2……1”

老爸開始講了：

“人類文明有兩種最重要的繼承形式，就是知識和技能！”

老爸一邊說，一邊用手裡的白板筆指點著那兩個區域性交叉的圓圈。

“一個人能發展到什麼程度，或者能走到什麼高度，主要靠知識！而絕大多數普通勞動者賺錢、謀生，主要靠技能！”

老爸轉過身正對著我，一本正經地看著我問：“那麼，知識和技能有什麼區別呢？”

老爸經常喜歡用自問自答的方式給我們講課，一般遇到這種情況，我知道肯定是要講重點了。

“知識和技能最大的區別就是兩個字：訓練。”

他轉過身，用白板筆在白板上寫下了兩個大字：訓練。

老爸在白板上寫完字，便迴轉身正對著我說：“透過反覆訓練，來強化和完善的勞動行為和技巧，就是技能。而沒有經過反覆訓練的，比如一些常識、概念、邏輯、技巧等，就是知識。”

哦，我似乎明白了！

技能其實就是能很熟練地運用的東西，而知識要求不高，只需要知道了、明白了就行了。

老爸接著解釋道：“比如你馮阿姨給你講了擦玻璃的技巧，你記住了，但是你還沒有練習，這個擦玻璃的技巧其實就只是知識。但是如果你透過反覆訓練，熟練地掌握了擦玻璃的技巧，擦玻璃就變成了你的技能。可以簡單地認為，能夠熟練掌握和高質量運用的，就叫技能。”

老爸說完，帶著微笑看著我，好像在問我：“懂了嗎？”

我衝老爸點點頭，表示懂了。

“你覺得一個小孩會說話，算是知識還是技能？”老爸笑著問我道。

“應該是技能！”我堅定地答道。

“你看到的各行各業的人，大多數人都是靠技能賺錢謀生的，”老爸表情輕鬆地說，“比如廚師、瓦工、木工、清潔工、服務員等，他們都是在經過一些訓練之後，熟練地掌握了一定的工作技能，只要運用好技能就能賺錢。”

老爸歇了幾秒鐘後接著說：“一般來說，越是高階的工作，需要的知識越多。越是低階的工作，需要的知識越少。比如流水線上的工人，只要按照規程操作就行了。但是一個官員，比如縣長，或者企業家，要想幹好，則需要很多知識。比如用人選人的知識、社會的知識、商業的知識、組織的知識、法律的知識、地理知識、氣候知識等。官越大，需要掌握的知識越多。”

“哦……”我衝老爸點頭道。

我又想起來，以前老爸曾經跟我說過，很多名著裡面寫的都是宏觀的社會知識，只有大官或者大企業家才有機會運用這些知識。

“老二，你要開公司，就是要當老闆了。不能只想著能給客戶開發票就行了，還需要學習一些基本的工商知識、財務知識和法律知識。慢慢地你就會發現，你靠在學校學的那些知識，根本賺不到錢。比如你懂得牛頓的力學原理，知道作用力與反作用力，難道說，老闆就因為你背水泥時運用了牛頓力學定律，就願意僱你嗎？難道那個不懂牛頓定律的人，就不會背水泥了嗎？”

“嗯……”我用力地向老爸點頭。

因為我認為我完全能理解老爸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