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美麗的傳說，精美的石頭會唱歌……”一個三十出頭的農家漢子一邊哼著歌，一邊慢悠悠的騎著二八槓的大金鹿腳踏車。腳踏車後座上綁了兩根長木條，上邊又用鐵絲固定了一個大籠子，籠子裡五隻大紅公雞和三隻蘆花雞沒精打采的窩在一起。

“建國叔，這麼高興，又發財了？”郭冬晨把小木蘭減速與他並行，說道。

農家漢子轉過頭，見是小五房建軍哥的丫頭，叫冬晨的，聽說大學畢業後，回來在市裡的建築公司上班，笑著說：“二丫頭回來了，哪發財呀，不過是收了幾隻雞。你要嗎，公雞還是母雞？你要是要，就當叔送你的。”

郭冬晨在家排行二。上邊原本有個姐姐，後來生病沒了。有些村裡的人叫她“二丫頭”。

不過這雞她可不敢要。

本地風俗訂婚、結婚都需要送雞。

訂婚前男方準備兩隻公雞，以紅色為佳，送到女方家。七天後看雞的狀況以測吉凶。如果公雞活蹦亂跳，寓意一切順利，則同意訂婚，女方家裡留一隻雞，送回一隻雞。

結婚前，女方送一公一母兩隻雞到男方家。同樣是公雞以紅色為佳，母雞以蘆花雞為佳。結婚當天女方會把公雞帶回去，母雞則留在男方家，美其名曰新嫁娘的“零花錢”。

母雞怎麼能當零花錢？這還得從“雞屁股銀行”說起。

啥？“雞屁股銀行”？！

我只聽過建行，工行，從沒聽過什麼“雞屁股銀行”！

這得從六七十年代困難時期說起，那時候在農村，一隻生蛋母雞在家庭中的經濟地位不亞於一個男勞動力。原因就是一個農村家庭的日常支出幾乎全靠母雞下蛋，因此有人稱它為“雞屁股銀行”。

那時，農民的經濟來源除了掙工分就是雞蛋，一個家庭能有三隻生蛋的母雞，就足夠基本的日常開銷。在那時候，賣一斤雞蛋就能換半年的鹽、一個月的油、孩子一個學期的筆和本子。一家人的生活水平高低就完全看家裡養著多少隻能下蛋的母雞。

所以當時除非家裡有病人，有孕婦，有嬰兒，會吃幾個雞蛋。平日裡全家都捨不得吃一個雞蛋，會把雞蛋攢起來，留著賣錢用。更別提吃雞肉了！

所以在當時，女方陪嫁一隻母雞，完全夠新嫁娘的零花錢的。

自從包產到戶，改革開放以後，村民的生活越來越好了，一天吃幾個雞蛋也不心疼了，不過這個習俗還是保留下來了。

臘月裡訂婚、結婚的多，紅公雞尤其搶手。碰上哪年村裡訂婚結婚的多，十里八村的紅公雞都集合到本村來了，那叫一個熱鬧。

郭冬晨連男朋友都沒有，哪敢要這個。連連擺手說：“不要，不要。多謝建國叔想著我，過兩年吧。”

建國叔“呵呵”笑笑，沒說話。

“建國叔，我先走了，有空到我家找我爸喝酒。”話沒說完，她已經一溜煙跑了。

“這孩子。”建國叔一邊搖頭一邊繼續慢悠悠的蹬著車。

二丫頭，雖說住得不近，可是一個村裡，又是一大家子的。可以說是從小看著長起來的。雖說是獨生女，一點也不嬌氣，從小就懂事勤快，五六歲就會自已燒火做飯（以前農村很正常），上學以後成績也不錯，放假還幫著大人幹農活。

現在大學畢業後又進了公司上班，風吹不著雨淋不著（僅代表個人觀點，並不是），過年過節還發東西。如果沒看錯，剛才車上大包小包的就是單位發的東西，有米有油，好幾樣子，真不少。

還是讀書好，回家就讓混小子少看電視多看書，爭取以後也上大學，到時候找個好單位。

二丫頭還沒物件吧，正好他姨家二叔家的小子大學也畢業了，分到醫院當醫生，年齡相當，學歷相當，有機會可以說說。還可以蹭建軍哥家一頓酒。

郭冬晨只顧著抄近路騎車回家，可不知道建國叔已經考慮給她說媒了。

大門上掛著鎖，郭冬晨就知道郭爸爸郭建軍、郭媽媽劉桂蘭又去自家地裡砍白菜、賣白菜去了。

她熟練地開鎖，推車進門。郭冬晨把公司發的年貨提到堂屋裡放好。到廚房一看，不出所料冷鍋冷灶。估計父母不知道她今天會回來。平時她休班回來飯都做好上桌了，就等著她回來吃了。

郭冬晨省城土木大學畢業後，回來在市裡（縣級市）建築公司找了一份資料員的工作。

公司距離家裡二十里地，就是十公里。要是騎腳踏車，以她的常年缺乏運動的廢柴體力，估計得一個小時。所以郭爺爺給她買了一輛小木蘭，讓她騎著上下班。

郭爺爺郭奶奶住在老房子裡，在他家往後兩戶就是，很近。

郭爺爺是退伍的老紅軍，每月都有不菲的退休金。

在農村，糧食蔬菜都是自已種的，再養幾隻雞，基本沒什麼花銷。

弄不好，郭爺爺郭奶奶的存款都比郭爸爸多。

郭冬晨呢，窮人一個，七月份剛開始上班，實習期工資五百大洋，十月份才轉正，工資八百。

第一月工資發下來，郭冬晨給郭爺爺買了一箱好酒泰山特曲、一斤好茶葉，給郭奶奶買了一件外套。郭爸爸呢，也是酒，兩桶大桶裝的紅星二鍋頭，郭媽媽呢，一套保暖內衣。

買完這些東西，錢就花得七七八八了。知女莫若母，郭媽媽又塞給她兩百。不然接下來的一個月，她只能啃饅頭吃鹹菜了。

雖然錢花沒了，但是看著爺爺奶奶爸爸媽媽的笑臉，郭冬晨心裡別提多開心了。

不過冬天天短，父母怕路上不安全，不讓她來回跑。她一般都住在公司提供的集體宿舍裡，每週休班時才回家。

天氣越來越冷了，工地的活很多都不好乾了。建築業總體來說還是比較依賴天氣的。

公司領導一看，進了臘月活更少了，也用不到這麼多人了，為了省錢，乾脆把年貨一發，放假了。公司放假期間只發基本工資。

她等不及明天早上就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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