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皇城。
金鑾殿上。
那散發著帝王威嚴以及權利的鎏金寶座上,赫然坐著一位不怒自威的女子。
她身著一襲華麗的銀色長袍,袍上鑲嵌著象徵帝王之氣的游龍。
她黑髮如瀑,被一根精緻的銀色絲帶輕輕束起,其身姿曼妙,像是一隻優雅的仙鶴。
她的眸子深邃而閃耀,似乎能洞察世間一切。
而此時,她雙手交疊,自然的安放在龍案上,下方,是跪伏在地不敢起身的百官。
這女子,便是大周女帝,顏昭。
近日來邊境連連告急,加急文書是一封又一封。
妖邪入侵,百姓流離失所已經成為整個朝堂唯一重中之重的難題。
儘管諸多修行勢力一一回應,派弟子下山支援,可經過這幾天的情報來看,妖沒除了,反倒引起了另一樁矛盾。
這讓遠離邊境的朝廷眾人抓耳撓腮。
朝廷本就屬於求助的一方,而幫忙的人來了,麻煩沒解決,反倒是在他們身上劃了兩刀。
而他們還不能駁斥,只能打碎牙往自己肚子裡邊咽。
可百姓這邊他們就沒法解釋了,修士下山不除妖反而對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動手,而人,還是你朝廷請的,難道是不想幹了?
一邊是乘舟之根基,一邊是得罪不起的修行者勢力,這位女帝大人,還能坐的住嗎?
“豐德宇!朕派你到邊境支援,而你膽敢率餘部臨陣脫逃,躲進深山老林之中,棄百姓而不顧,你,該當何罪?”
顏昭聲威浩蕩,眉宇之間縱橫睥睨,嚇了那樣貌粗獷的武將一哆嗦。
“陛…陛下!臣情願領死,還請陛下降罪。”
豐德宇言罷,一個頭重重的磕在地上,等候指示,他的眼睛,已經沒有了任何神色。
百官聞此言有些驚訝,根本沒想到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漢子竟輕易的認了罪。
他本是皇帝的寵將,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勇,論脾氣秉性,論忠誠度,任何人都不會信這位老將會做出臨陣脫逃之舉。
“朕讓你給朕一個解釋,你以為你想死,就那麼容易嗎?”
“陛…陛下,我…我。”
“豐將軍,快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麼?”
“是啊豐將軍,趕緊說吧。”
與豐德宇熟識的幾位官員也好言相勸,希望他能道出一些東西,而不是簡簡單單一個死就解決問題了。
“陛下,我…對不起我那些兄弟啊!”
漢子忽然抬起頭,不顧形象的嚎啕大哭起來,惹得眾人連連稱奇。
“說!”顏昭一拍龍案,冷冷的盯著他道。
“他們…他們,都被百姓…煮了吃了。”
“什麼!”
言罷,豐德宇抽乾了全身的力氣,如同死狗一般趴在了地上。
這一下朝堂可炸了鍋了。
可還沒等他們發表一些言語,大漢那趴伏著的身體又發出了聲音。
“不少宗門的修士同我們一樣,皆被分而食之。”
“陛下,臣說完了,只求…速死。”
再看顏昭,面色逐漸凝重,久久未發一言,反而站起身來,在龍椅前不停徘徊。
她第一時間想的是如何控制輿論擴散。
不然各地流言四起,還沒等妖邪打來,他們內部就先一步崩潰了。
當年她登位之時就經歷重重磨難,打破各種陳舊傳統,殺了不少人才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當戴上那頂她夢寐以求的皇冠時,她卻如坐針氈,生怕一個不穩,就斷送了自己多年的努力。
一個女性至尊,最尷尬的地方在於,無論發生了什麼禍事,最終都會往她的性別上引。
一介女流,怎麼能治理的好國家呢?
“陛下,息怒,豐將軍此措也是無奈之舉,斷斷不至於殺他呀!”
這時,一位鬚髮皆白的瘦削老人站了出來,替大漢求情。
眾官員紛紛頜首附議,等待這位女皇的回應。
“來人,先將其帶下去,杖八十,待邊境禍患解除後,再作懲處。”
顏昭玉手一揮,下了命令。
待豐德宇被侍衛帶下去之後,又接著道:“諸位愛卿,如今禍患告急,百姓叫苦不迭,而我等卻高坐這大堂之上悠哉悠哉,實在是另朕羞恥!”
“我問諸位,可有應對之策?”
臺下一陣交頭接耳,十息過後,全是一副搖頭無奈的慘樣。
議論聲散去,百官已經預見了女皇的怒態,而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卻恰逢其會的響起。
“陛下,根據情報來看,邊境妖邪的線索少之又少,其中居多的更是百姓的異常。”
“臣認為,那些所謂來支援我們的修士多是宗門小輩,亦或者是底層,抱著遊戲人間的態度來面對如此災難,這禍患如何能解?”
顏昭聞言點頭,也覺得有幾分道理。
“李大人接著說。”
“我們以百姓為基礎,那些宗門大勢力又何嘗不以所謂“凡間”為基礎,他們有多少人,皆出在我們凡塵國度。”
“陛下大可以請使臣再去拜訪這些勢力,請求大能出山,如此邪祟,定然不堪一擊!”
“李大人說的倒是輕巧,那朕問你,若他們不肯下山,亦或者要朕付出代價呢?”
顏昭負手而立,平靜的看著下方的紫袍中年。
“陛下,那些大能修者皆非這些小娃娃心性,他們多以人為本,德行厚重,定然不會以此來裹挾陛下。”
“就算有代價,也必然不會超出陛下的預期,況且,我們勢微,有求於人,更不能再多加猜疑。”
“陛下,快決定吧,時間不等人啊!”中年拱手道。
再看那顏昭,反而笑出了聲,讓眾人百般費解,不知所云。
“陛下何故發笑?”中年問道。
“無妨,不過是想起了一些事情,李大人,你提的建議朕會考慮,諸位散朝吧,明日再議。”
顏昭一副疲倦的姿態,緩緩轉身,坐在了龍椅之上。
百官散去之後,她突然對邊上的侍女道:“讓他進來吧。”
後者應聲而去,不多時,方才那位鬚髮皆白的老人去而復返,重新邁入大殿,躬身而立。
“全讓你猜著了,很得意吧?”
顏昭面無表情的看著這老頭兒,頗為不爽。
“那敢問陛下是怎麼想的?”老人問道。
“怎麼想?朕能怎麼想?先拖著唄,紫陽宗又如何?朕從一介養女一步一步爬到這至高位置,不是為了攀附那可笑的宗門天驕的。”
“縱使他有移山填海之能,與朕何干?況且,朕雖是養女出身,可朕還姓蘇,養父一家給予朕大恩,若遂了他們的願,豈不等同於將這大周拱手讓人?”
“陛下雖為養女,但這份威勢比起先皇,也是不遑多讓,老臣佩服。”
“別廢話了,有什麼辦法,趕緊說。”
顏昭知道這老狐狸不會平白無故的在外面逗留,按照她的瞭解,八成是有了解決辦法了。
“方才大殿之上,老臣不敢妄言,如今四下無人,老臣便斗膽說了。”
老頭雖年事已高,但整個人卻生龍活虎,眼睛中的精神氣也非一般人可比。
“趕緊說。”顏昭催促道。
“陛下的那位叔叔,可還好?”
老頭並沒有一股腦將心中的話都給倒出來,他主要還是想看看這位女皇的態度到底是怎樣的。
而聽他言罷,顏昭卻沉默了。
想起那位無慾無求的皇叔,她心裡就難免升起一絲愧疚。
今日這皇位,本就該由他來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