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城不光住了達官顯貴,還住了達官顯貴的親戚,達官顯貴家僕從的家眷。他們大部分不在官場謀生,也不在大宅裡伺候,這些人想了很多賺錢的法子,比如開店,比如在三教九流裡混日子……
這些生活在內城陰面的百姓,和那些在官場上打滾的大臣,組成了完整的內城。
賀珩和革池吃過飯,又送走另兩位後,才各自牽馬在大街上行走,去找革池認識的中人。
革池說:“我年少的時候很混,經常在大街上、衚衕裡瘋跑,直到有次不小心得罪了人,被人打斷了一條胳臂。”
“然後呢?”
這革池的經歷不比自己少。
“我已經那麼慘了,對方還是不願意放過我,然後就遇見了嚴御史,他救了我,還將我的遭遇告訴了陛下,陛下心生憐憫允我學本領,等本領學成後就成了陛下的御林軍。”
賀珩知道御林軍裡是有一部分孤兒存在的,他們的存在是皇帝培養的,關鍵時刻做死士,平日裡就是最忠心於他的護衛。
“一直在說我的事情,”革池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給你引薦的這位是京城有名的人物……”
“等等。”
“怎麼?”革池停下腳步問:“我還沒說此人是誰呢!”
“有比那還重要的事想問你。”賀珩壓低聲音問:“三皇子因何想置嚴御史於死地?”
“自然是因為立太子一事。”革池說:“三皇子曾想拉攏一批朝臣為己所用,嚴御史剛正不阿,只忠於陛下,自然被三皇子記恨。”
“三皇子太小心眼了,嚴御史不選他做太子也是情有可原。”賀珩說。
“你支援哪個當太子?”革池問。
“這種事弄不好就闔家獲罪,誰敢站隊?”賀珩鄭重地對革池說:“大哥,雖然嚴御史現在入了大牢,但他的想法和做法才是對的,忠於陛下,也只忠於陛下。至於像三皇子這樣的,你猜如果你我聽了他的話暗中為難嚴御史,結局會是什麼?”
“是什麼?”革池從沒想過這些。
“結局有兩個,一個是陛下真心想處置嚴御史,你我暗中下黑手沒被發現;另一個陛下對嚴御史只是小小懲戒一番,並未想弄死他。而你我插手就是越俎代庖,就是假傳聖旨!陛下知曉後必然要堂前對峙,你我說是三皇子吩咐的,陛下可能會叫來三皇子問話,那時無論三皇子承認與否,你我都逃脫不了一個死。”
革池的臉色有些白,他當時拒絕三皇子的提議並未多想,如今仔細琢磨,竟然有些後怕。
“你救了我一命。”革池不知道說什麼好。
“以後在宮中行走,務必要小心謹慎。不然,一不小心就被人暗害了去。”
“多謝提醒。”革池拱手道謝,“我這就帶你去見那個中人。”
這邊賀珩在忙著看鋪子,衡量價錢,另一邊賀府卻不平靜,尤其當家的老爺賀衍回府後。
賀衍回到家,原本是想著鬆鬆筋骨,躺一躺。誰知回家就看到了哭哭啼啼的妻子和氣呼呼的老孃,他不解,這兩個女人在家裡能有什麼事?
誰知看到他進來,婆媳兩個齊齊衝過來要告狀。這種時候繼夫人體力好,奈何身邊的老太太絲毫不讓,直接一把拽住,並延伸威脅她不許她走到前面。繼夫人委屈的看向自己的丈夫。
“夫君……”
賀衍眼神裡盡是不耐,累了一天誰想處理她們婆媳之間的爛事?
直到親孃說了句:“賀珩那個小畜生威脅你老孃,你給我罰他!”
“珩兒每日要到陛下跟前當值,怎麼罰?罰了就有陛下過問,娘啊,我在如今的位置上快二十年了,這時候你讓我得罪皇帝跟前的紅人?”
“皇帝跟前的紅人?”老太太輕蔑一笑,“他一個小兔崽子還能成為皇帝跟前的紅人,你可是在陛下面前當值二十年了。”
“娘,你糊塗啊!他是一般的紅人嗎?”賀衍解著衣領的紐扣,說:“娘,我累了一天,等我洗乾淨再跟您說。”
“好好。”老夫人示意兒媳婦跟上去伺候。
繼夫人委屈的跟在後面,自從賀珩那小子好像開竅了似的求上了皇帝,她這個當家主母好像一下子就變成了個立規矩的妾,怎麼做都不對。
夫妻倆人回了自己的院子,院門剛關上,兩人還沒進屋賀衍就開始訓斥她。
“你每日裡是怎麼陪母親的?”
“妾身……”
“你不必在我面前裝委屈,直言今日是怎麼回事?”
繼夫人不情不願說了今日發生了什麼事,“……誰知賀珩那麼早回來,直接拿老爺的官聲做威脅。”
“你說他身後還帶著兩個御林軍的同袍?”
“是。”
“糊塗啊!”賀衍脫了外面的罩衫,穿著裡衣坐在椅子上,一拳拍在了八仙桌上。
“老爺,去找崔氏的主意真不是我出的。”
“如果是老夫人的主意你不會勸著點?”賀衍說:“你不必同我說這些,我知道你心中作何想。”
“老爺……”
“今日賀珩那小子為陛下立功賞賜他三千兩,他在皇帝跟前被褒獎,回到家裡看到自己的妻子被欺負,如果只是他看見他氣出了也就罷了。問題還有兩個御林軍,他們會把自己看到的上報,你猜他說得那些是威脅,還是明天就會發生的事?”
“那該如何是好?”繼夫人慌了。
“且看明日如何?”賀衍嘴上說得淡淡,但心裡惱恨極了。
繼夫人剛鬆了口氣,招呼下人送杯茶水過來,就看到茶杯剛遞到賀衍手邊就被摔了。
“走!去母親那裡,我要好好交代一番。”
賀衍換了家常衣服,帶著繼夫人往老夫人院裡趕去。到了老夫人院子裡,老夫人還要告狀,賀衍已經一臉恐懼的將自己明日的處境說了。
“……或可能讓我閉門思過。”
“不可能!”老夫人臉都白了,“你是老臣了。”
“母親,陛下雖然不想認他回去,可那終究是親兒子。”賀衍深吸一口氣,“你要欺負他媳婦,怎麼都行,為何要盯著嫁妝?”
賀珩滿心怨氣。
“我做到如今四品,都是一點一滴靠自己,若是不能升也千萬不能降,不然……”賀衍哭道:“我該怎麼申辯。”
“不會的,我們畢竟養了那小子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兒子你不會有事。”
一家三口惶惶,卻不知賀珩正美滋滋的搞裝修,準備開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