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城。

是一座堅城。

世世皆食歲祿、藩屏國家、以衛宗社。

壽定王朱佑安，坐鎮西北方向重鎮。

大順軍中大纛高達一丈八，豎起來迎風流淚。

大旗色煞飄颺，前中後三軍廷綿十里。

遙望崖口而南，旌旗蔽空，甲光耀日，南盡南山，北盡河曲，波壓雲湧而至，惟聞馬嘶人喊之聲鼎沸，連營數十里。

這固城高達5丈，近12米之高。

固城巍峨，其壁堅如磐石，血跡斑斑駁駁成了紫黑色。

不少地方還有許多一條條肉叢，及腦漿爆炸出來形狀。

歲月在其灰褐色的城磚上鐫刻著過往的風風雨雨歷史慘劇。

城頭，那些巨大的城磚枯槁痕跡，或深或淺，或乾涸成褐，或在雨水的沖刷下略顯鮮紅，它們交錯分佈於城堞之間。

壽定王朱佑安，身披戰甲，立於這血與汗鑄就的城垣之上，

他的目光空洞無物，

注視著前面那遮天蔽日的旌旗。

大軍如一條黑灰色的洪流，自南向北蔓延，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馬蹄聲與流民一聲聲的呼喊號子。

“殺殺殺——”

“三年不徵，一民不殺——”

“均田免糧——”

“開城門，迎闖王，闖王來了不納糧——”

“殺殺殺——”

“殺殺殺——”鋪天蓋地的吶喊聲，彷彿天地間的一切都為之顫抖。

“這口號編的6666，真是金句！人才！”

“今年過年不收禮，收禮只收：闖——王——旗——”小六福說完，自已笑出聲來。

紅娘子眼神一亮：“這個好這個好！”

“今年過年不收禮，收禮只收：紅——娘——子，這個好不好？”小六福哈哈大笑。

“我打你噢…”紅娘子嘴唇上勾，一掌拍向他肩膀上。

“咔嚓！”小六福嘴上模仿斷骨頭聲音，人歪歪斜斜靠著她的香肩：“哎喲喲喲，我中了一記化骨綿掌，頭好暈啊……”

“賴皮蛇，sei開……”她粉靨一紅，嬌嗔起來。

“就靠一會兒，等我療傷。”

“作死啊你，那麼多人看著！”

侍劍，奉刀兩個貼身丫鬟臉蛋兒緋紅，抬首望著天：“當家的，奴婢看不見姑爺！”

“呀，你們倆個死丫頭，說什麼話！”

“哈哈哈，侍劍，奉刀，姑爺這兩個字說進我的心裡，你們倆個放心，它日你們婚嫁，福哥哥我千金送之……”

“姑爺……”

侍劍，奉刀臉蛋兒更紅了，羞答答，嬌滴滴睇睇他：“奴婢離不開當家的。”

紅娘子氣笑了：“誰說的，過年我就將你們倆個嫁給土財主，大嫌一筆，省的當了小叛徒。”

“不要，小姐，人家知道錯了嘛……”

“啍哼！”

“笑笑笑，笑什麼，都是你個禍根……”她玉手在他腰間一扭。

“噝噝！”小六福樂極生悲。

“咯咯咯！”

“嘻嘻(ღ˘⌣˘ღ)！”

美寡婦高桂英瞧見紅娘子與小六福這邊甜甜蜜蜜，這波狗糧耍的好！恨！

這時候。

“火器軍出陣——”李自成威風凜凜，手一指城頭。

一尊尊沉重的大炮被緩緩推出陣前，讓人心驚膽戰。

“毀滅之器！”即便是久經沙場城上眾將，也閃過難以掩飾的驚慌，恐懼。

軍壽定王朱佑安在上面望見延綿大順軍，見到一隊隊人推大炮出來，直接嚇尿了。

“噠噠噠~”小六福腳行鬼步，緊貼在紅娘子身旁。

他瘦弱的手臂努力張開，試圖為紅娘子遮擋哪怕一絲的日曬，

“滾開點呀——”她目光如刀。

“曬黑了就不好看了！”小六福向邊努一努嘴。

那邊，李巖雙目噴火龍，呢嗎，姦夫淫婦。

這邊，紅娘子氣呼呼：“小混蛋，你這是藉口佔我便宜。”

“汙衊，純粹是汙衊，你這塊地比較高。”

“我佔高地觀察敵情，怪我咯？？？”

“啍……”他喜歡偷偷聞自已體香，令紅娘子心裡面不知什麼滋味。

反正，牛皮糖，忒討厭！

小六福目光越過手肘的遮擋，凝視著前方那片洶湧而來的人海。

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難以名狀的震撼，恐懼。

那些大順軍戰士，衣衫破爛不堪，面黃肌瘦，眼中卻燃燒著不顧一切的狂熱之火，

“野獸一樣！只有在野獸眼中才出現這種兇殘暴戾之光！”

那是飢餓，絕望，對一口飯的最低渴求。

“太TM的嚇人了吧。”

小六福聲音中帶著難以掩飾的顫抖。

前陣的敢死隊，每一個都像是從地獄逃出的惡鬼。

他們的眼神空洞，而猩紅。

李自成的策略十分簡單而殘酷，卻也異常有效——

將一群無路可退之人推向戰場前沿，用他們的絕境求生之志，化作鋒利的劍，

一直以來的是所向披靡。

紅娘子輕輕拍了拍小六福的肩膀，“恐懼是人之常情，但記住，越膽小越死的快！”

“歪？我膽小？我像膽小的人嗎？”

“我只是覺得在人海戰術中，人如螻蟻，微不足道！”

“你不怕，你腳抖什麼？”

“菩薩也有怒目金剛，修羅亦帶生娃兒慈悲之善舉！我是悲天憫人，靈魂瑟瑟，你懂不懂？”

“歪理邪說！”紅娘子撇嘴。

“開炮——”火繩點燃，硝煙驟起，

三十門佛朗機大炮整齊排列，煙霧繚繞，宛若靜默的吞吐能量巨獸。

緊接著，轟隆隆的炮聲如雷貫耳，震顫著大地，響徹雲霄。

李自成佛朗機三十門大炮轟隆隆打響了。

炮彈咆哮，

帶著熾熱火焰，死亡的陰影，劃破天際，撕裂空氣，朝著固城呼嘯而去。

“砰砰砰！”炮彈擊中城牆，伴隨著驚天動地的爆炸聲，碎石紛飛，塵土沖天。

城牆在連續的轟擊下顫抖，連堅固的磐石也在哀鳴。

火光四濺，煙霧瀰漫，原本斑駁的城牆上又添新傷。

面對連珠炮似的轟擊，城頭上的軍士及壽定王朱佑安，被那震耳欲聾的聲響和劇烈的震動嚇得身形一緊，紛紛低下頭尋找掩護。

然而，當第一輪炮擊過後，城牆雖遭火星在冒，煙塵滾滾，卻依然屹立不倒，

小六福撓撓頭，“雷聲大，雨點小，其就是一個心理作用，虎人的！”

紅娘子嘴角難得地上揚，露出一絲讚賞的微笑：“誰都知道天雷劈中的機會不多，但是，誰也都怕它。”

一城之主將，高聲命令：“大順軍烏合之眾眾，我固城亦堅不可摧！準備防禦攻城——”

主將強心針一打。

原本因恐懼而稍顯混亂的城頭迅速恢復了秩序。

士兵們開始忙碌起來，搬運石塊、木材，修補城牆，準備箭矢、火油……

“烏——”

“烏烏——”

“烏烏烏——”

長長號角蒼涼聲傳遍四野。

“先上城頭者，賞金萬兩——”李自成的聲音在戰場上回蕩，如同大鍋滾油，倒下冷水。

魔鬼之言！

前面3000死士營，

頓時沸騰，狒騰，狒狒騰騰騰！

個個生了紅眼病，彷彿在說：“財富自由，就在眼前，衝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