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說來話長,日後我在和姨母細說。”
一句日後像是一道開啟親情的關卡。
姨母滿含熱淚的拉著李可樂的手不放,對於這個外甥女自已這個當姨母的有太多虧欠。
沒孃的孩子到底是遭罪的。
李閣義的為人貪圖權柄無所不用其極。
寵妾滅妻不說還因李雲沐燒壞了臉而徹底放棄這個嫡長女任由繼母對其百般折辱刁難。
但凡李閣義還有點人性,也不至於絕了鍾家那麼好的一門親事而將親生女兒推入顧家那個火坑。
姨母曾經想過替李雲沐上門討個公道,可她眼下不過是個落魄世族而已,她又有什麼資本去尚書府說三道四。
“對不住了孩子,姨母,姨母…”
姨母幾度欲言又止,解釋的話實在太蒼白。
李可樂環過姨母的肩膀抱了抱姨母輕聲安慰道,
“姨母莫要自責,姨母的日子也不甚好過,雲沐都知道的。
雲沐不怪任何人,也不覺得自已命苦。
你看,雲沐如今已和顧家世子和離,
那個魔窟雲沐逃出來了,再也不會回去了。”
可是,可是和離的姑娘沒有孃家撐腰便和棄婦沒什麼區別。
女子何等不易,擔上這個名頭便是再想嫁怕是也嫁不到什麼好人家。
姨母莫名的又添了這一層的憂傷,這個外甥女命實在是苦。
李可樂看出了她的擔憂寬慰道,
“誰說女子就一定要嫁人呢。
我如今用母親當年的嫁妝置辦了宅子。
李家已和我無關,日後我大可靠著自已謀營生賺錢養活自已的。”
一旁的嚴翎不可思議的看著李可樂,眼中滿是不可思議卻有一絲的傾慕之意。
不嫁人,不靠孃家,自已謀生,自已養活自已。
每一句都聽起來那樣天方夜譚,作為女子到底是什麼樣的底氣能讓一個名聲碎了一地的棄婦這樣自信,自信到抵得住流言蜚語,耐得住歲月搓磨。
“哦對了,這是我女兒你的表妹,好久沒見了吧,快認識認識。”
姨母將嚴翎拉前了半個身位,
嚴翎內向且羞澀,臉頰微紅,有些瑟瑟的給李可樂行了個禮。
“表姐好!”
“好好好,”李可樂連忙攙扶,
“十幾年沒見了,咱們都是大姑娘了。”
嚴翎已經打量了李可樂許久。
她為她的容貌而驚歎,又因李可樂那一番不太被世俗接受的論點而震驚,
她有些開始仰望這個傳奇的表姐,若是那些事都發生在自已身上,她保準自已活不過半日早就死了幾百次了。
姨母從手腕上掏出一個祖母綠的翠玉手鐲。
她微微顫抖著雙手將手鐲塞進了李可樂的手中。
李可樂一怔,以為姨母不過是敘敘舊而已,怎會這般客氣送自已這樣貴重的禮物。
她抽回手,手又被姨母拉了回去,姨母是用了些力氣的彷彿在完成某一項使命。
“這本應該就是你的,這是你娘留給你的。”
提到李雲沐的娘,姨母的眼淚決堤了一般再也忍住流了出來。
李可樂一聽是亡母的遺物便再也不推搡,含著淚將那晶瑩剔透的玉鐲攥在手心。
那玉鐲不是一整個圈狀。
開口處兩頭鑲了三分之一節拇指長的刻紋金邊,金玉相互輝映,富貴平安皆寓意深刻一看就是價值不斐。
“那時候匡北戰訊剛剛傳回來。林家軍全軍覆沒,林家包括匡北十萬將士無一人生還。
你表姨夫急火攻心那幾日朝上鬧得雞飛狗跳的皇帝陛下罰他禁足,連帶著我們也無法外出。
我與你母親好久未見了,那一日不知怎得她託人平白送來了這個鐲子和一封信。
信中僅有一句只是讓我在你出嫁之時將這個鐲子當成陪嫁交還給你。
我那時府上糟心的事太多也無暇多想。
她明明是在託孤啊只怪我蠢笨怎麼就一點沒察覺。”
姨母拭著淚哭再多眼淚也已經毫無用處。
當時李雲沐被李閣義嫁去顧家她是恨極了的,
可嚴家的落寞讓她提不起一點勇氣前去理論和阻止,
她怕表姐的臨終遺願會落入顧家人手裡便一咬牙一跺腳沒有將那個玉鐲子交還給李雲沐。
“那時候以為你死了,本想著找個時間去你的墳上埋了的。
可不過兩三天的時間坊間竟傳聞你又活過來了。
我還未來得及聯絡你你表姨夫就病了。”
姨母嘆氣,
“幸而老天沒把事做絕讓我雲沐逃離了那該死的顧家。
如今你重獲自由姨母真心為你高興。
無論日後是否再嫁姨母都應將表姐留給你的遺物歸還給你。
這畢竟是你孃的東西,也是個念想,只盼你別太傷感了就好。”
李可樂看著玉鐲眼淚不聽使喚的流了下來。
父母之愛為之深遠計。
母親定是發現了李閣義的殺心知道自已時日不多才會將自已託孤給姨母。
李可樂咬牙切齒,胸口悶痛到不行。
李閣義殺妻滅口毫無人性,自已母親到底是看錯了人一生葬送到這種卑劣小人的手裡實在是不值。
“不值!”
李可樂忍不住想到自已。
現代世界中的自已又何嘗不蠢,付出全部的感情卻換來對方冰冷的拔掉自已賴以活命的氧氣。
李可樂長嘆了口氣,往事已矣只會徒增傷感,手刃仇人替母親報仇才是關鍵。
李可樂擦了擦眼淚,拉著姑母和表妹去拜見了太子妃。
嚴家突然受邀參加宮宴實在是奇怪,姨母百思不得其解,問過太子妃,太子妃也不知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李可樂心中隱隱覺得不對,姨母一家被陛下厭棄了十餘年是絕不可能平白無故的重獲提攜的。
更何況她那個表姨父是個認準道理十匹馬都拉不回頭的人。
他從未一刻後悔過,哪怕一無所有也絕不低頭,絕不和那些混淆視聽栽贓陷害之輩同流合汙。
這樣一個悖逆聖意的人又怎會被再用。
皇家威嚴不可侵犯,若非有什麼陰謀詭計盤算到嚴家頭上,嚴家這輩子都沒有再入皇城的可能,更別提宮宴這種高階的場合。
李可樂真的很渴望親情。
儘管姨母這麼多年並未做到關愛有加。
可這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還念著她的親人了。
母親肯將遺物交給姨母保管定是希望自已日後和姨母多走動不要斷了聯絡。
母親此舉為自已留下了最後一絲親情,這是她身為母親能為女兒做的最後一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