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瀾靜靜的看了她片刻,幾個呼吸之後才慢慢的說:
“可是我大哥……已經找到了你的父母。”
米丫眼眉一抬,想說什麼,但又很快咬住了牙。
她注視著眼前身量高挑的男子,心中升起了濃濃的防備。
一絲冷笑,緩緩爬上米丫唇角:
“崔家真是打的好算盤,我確實沒有想到……你是這樣的崔郎君?”
崔瀾任由她冷嘲熱諷,並不為所動,凝視著她的眸子,依然明亮而專注。
米丫冷哼道:“你以為我們將要建設的城池是家族制的?
難道因為我姓米,以後這個城池就是屬於米家的?所以你們才非要聯姻不可?
真是好算計!”
聯姻之後,崔家就能夠正大光明的插手她的城池的事務,而不單單是合作。
——崔家,想讓她成為一個傀儡!
她們辛苦一場,難不成就得給他人做嫁衣?!
崔瀾無聲的等米丫說完,之後才解釋了一句:
“這是我大哥的看法,但不是我的。”
然而無論他怎麼說,米丫已經再聽不進去了。
她擲地有聲的說:“在父母拋下我們而去的時候,他們就已經不配再當人父母。”
“崔家想聯姻找別人,絕不能是我和我的妹妹!”
說完之後,她從崔家衝了出去。
崔瀾當即抬腿追著她跑:“等等,我和你一起!”
米丫幾次想甩開他,都沒有成功。
出了崔家的大門,四周居然無一人來攔截他們,米丫知道這是人家還不想跟她撕破臉。
但這並不是她能接受崔大提議的理由!
“你要回去嗎?”崔瀾輕輕的問,似乎絲毫不在意少女的排斥。
米丫轉頭怒斥他:“離我遠一點!”
崔瀾亦步亦趨:“天晚了,無論你去哪裡我都可以送你——
但是你獨自一人出去的話,太危險。”
米丫站住腳步,轉頭打量他一眼,一字一頓,字字如冰:
“我想,你才是這危險的由來。”
崔瀾啞然,嘴唇慢慢的抿了起來,倔強的看著她不說話。
米丫不想再理他,打算隨便找一棵樹爬上去休息。
然而,崔瀾抬起手指打了個呼哨,聲音過後,很快跑過來一匹高頭大馬。
“我送你回去。”他不由分說的把她抓上馬,而後縱馬賓士。
等他們兩個趕到碼頭的時候,天已經很黑了。
經過了這麼一大段時間,米丫恢復了冷靜。
她客氣而疏離的告訴崔瀾:
“夜裡的水路很危險,我還是明早再走,可否為我在碼頭找一個住處?”
崔瀾依然倔強的抿著嘴,沒吭聲的將她帶到碼頭的一間屋子,讓人給她騰了床鋪。
然後他低低的告訴她:
“你進去睡,我在外面為你守夜。”
米丫定定的看了他一眼,而後一甩高馬尾進了屋。
“隨便你。”
*
第二天早上醒來,米丫本打算自已悄悄走,開門卻又見到了崔瀾。
崔瀾為她帶來了早餐,沉默的放到了她的手裡。
米丫面色平靜的接過來,卻沒有吃,而是轉手放到了一邊。
“告辭。”
吐出這兩個字,她越過崔郎君,徑直向碼頭而去。
碼頭上那艘孤零零的小船還停在那裡。
米丫上了船,本打算一人划船回去,誰知船體一晃,多了一個崔郎君。
崔瀾迎著少女發過來的眼刀,心平氣和的解釋:
“我送你回去,有點事想和你單獨談談。”
米丫抬手去抓船槳:
“不必多說,沒有什麼好談的。”
想耍手段說服她?
那是做夢!
她是不會放棄自已將來建造一座女兒城的計劃的。
然而船槳被對方輕輕鬆鬆的抽走,下一瞬,崔瀾用船槳一點碼頭,把小船送入了河裡。
不等米丫抗議,崔瀾聲音低沉的說:
“這裡河水清澈,四下無人,有些真心話……我想告訴你。”
米丫沉住了氣,然而眉頭卻沒有鬆開:“說。”
崔瀾眼望遠處的青山,忽而笑了笑。
等他將視線重新放回少女臉上,就被無聲的瞪了一眼。
崔瀾揮動船槳,讓船向上遊而去,邊划船邊說:
“其實對於這件事,你完全沒有必要覺得是負擔。”
米丫冷哼:“我倒要聽聽你想怎麼狡辯。”
崔瀾動作舒緩,語調優雅:
“雖然說是崔家對你逼婚,但反過來說,你也可以用婚姻大事來牽制崔家。”
米丫以為,眼前這人要給他說一套道貌岸然的大道理,誰知……
他似乎想教她耍陰謀?
只聽崔瀾不疾不徐的說:
“崔家不想讓你和別人合作,只想把你這個神乎其神的技藝大師抓在手裡,反過來說,你手中掌握的那些技藝,是足以拿捏崔家的。”
米丫嘴角繃直,沒有說話。
崔瀾笑了笑,又說:
“你完全不用這麼激烈的對抗他們——何不拖一拖?”
米丫眉頭越皺越深:“什麼意思?”
崔瀾坦然的露出一口白牙:
“簡單,你就答應崔家說要考慮考慮聯姻的事情,但是對於未來夫婿的人選,要驗看驗看。”
“這驗看的時間,不就可以往後拖?拖個三年五載。”
“再有,你就一口咬定要招贅不要嫁人,但是贅婿人選們在崔家裡需要經過一系列的比賽,這一比賽,不又可以拖個三年五載?”
“有這麼幾年的時間,你完全可以藉著崔家的勢力發展自已,是謂借雞生蛋。”
“數年之後你羽翼豐滿,崔家也對你奈何不得,到時候還要不要繼續聯姻,不得是你說了算?”
“何必立馬就跟他們撕破臉?”
“眼下你要建城,方圓數百里之內,除了崔家,還能有誰能拿出那麼多人力財力?”
“先用著崔家,好不好?”
“先不要跟崔家劃清界限,好不好?”
“先這樣周旋著,好不好?”
聽到這裡,米丫不知不覺氣消了,轉而又開始啼笑皆非。
“實話告訴我吧崔郎君,你到底是不是崔家的人?”
米丫扶著額頭:
“怎麼我聽你這意思,裡外裡是想坑崔家呢?”
崔瀾收起笑容,定定的看著她,慢慢的說了一句: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米丫:……???
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