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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越養越瘦

重症病房的玻璃窗裡,一個多月不睜眼的吳雨夏仍雙目緊閉。

心電圖機的黑色螢幕上,金色絲線畫出一道延綿不絕的山脈——平緩中幾座陡峭的高峰,不斷重複。

林思思和朱莉莉站在窗前,目不轉睛。良久,朱莉莉轉頭對她說:“如果你犯了事,吳雨夏不僅會包庇你,還會冒險偽造一切能讓你脫罪的東西……你會等到她醒來嗎?”

林思思點頭。

“如果是一輩子,你也願意嗎?”

“不會一輩子,夏姐不喜歡睡懶覺。她愛乾淨,躺久了會生褥瘡。她也不喜歡披頭散髮,都一個月了,她馬上就要受不了了。要不了多久,她就會睜開眼睛,嚷嚷著要洗澡的……”

不知道她說錯了什麼,朱莉莉聽著聽著就紅了眼圈。

“吳雨夏喜歡側臥著睡覺的。蜷起雙膝,抱著大布熊。”

“布偶熊嗎?”夏姐的房間除了必要的書桌和衣櫃,便只有一張床。床上除了枕頭被子,再無其他。她不需要那些意味著自已弱小的東西陪伴。

“那是一隻金眼棕熊,這樣噩夢中的白色病房就抓不走她。但遇見你之後不久,她就把熊留給了我,說世界有了光,藏在陰影裡的路就都出來了。”

“為什麼是我?”

“我也好奇為什麼是你。”朱莉莉邊說邊瞟一眼三位靠牆排排站的男人。

看到盯著她的趙嚴,她轉過頭,盯著吳雨夏蒼白的臉,娃娃臉上爬上了紅霞。

“你現在可能好奇我為什麼會有孩子。其實我自已也不清楚,因為畢業迷茫而酒後亂性了一次,或者希望誰能給自已像吳雨夏一樣不畏艱難生活的勇氣,反正就莫名其妙地有了。”

她小聲說著,像自言自語。“兩年前意外懷孕的時候,我一度想自盡。吳雨夏給了我精神和物質上的支援,才有了趙萌萌。我不配做媽媽的。孩子由我帶到了肚子裡,我卻覺得自已還沒有做好準備,總想拋棄她。”

“可直到最後,你都沒有。”

“那是吳雨夏一直幫我,才……”

“最後做出決定的,仍然是你自已。如果你真不想要孩子,會有很多機會斷絕母子緣分。”林思思摸摸蠕動的腹部,“巧合,何嘗不是上天賜予的恩典?”

但同時也是惡魔的誘惑。迷失了方向,就會墜入萬丈深淵,把自已平靜的生活攪得天翻地覆。

朱莉莉看看林思思隆起的腹部,湊近她,肩膀靠肩膀。“你做好準備迎接豪門之子了嗎?”

“當然。”雖然有些吃力,但也無所畏懼。

“吳雨夏已經遇險,你不害怕出現更糟糕的情況嗎?”

“害怕未婚先孕的時候,你會想尋短見。你鼓起勇氣面對的時候,卻會發現生活沒你想象得那麼糟。女兒可愛乖巧,趙嚴也中意你,人生贏家不過如此。”

“雖,雖然萌萌很可愛,但我並不是靠孩子上位的人。好歹是名校生,怎麼能不靠學識,傍上富家子弟過富太太的日子?”

“如果有學識的人,都不能與富家子弟談情說愛,算不算歧視富貴?或者仇視?”

“怎麼能算?是,是我們自身……”

“我們有什麼罪孽,不能與富家子弟牽扯上關係嗎?並沒有。不喜歡我們的人,不論我們做什麼,總不能讓他們滿意。何況婚姻大事,父母都無權干涉,你卻要在意無關人等的指指點點?”

“如果影響到家裡人,被左鄰右舍嚼舌根呢?”

“我沒有家裡人,不清楚那種狀況。但那樣喜歡背後議論是非的鄰居,只當陌生人就好。”

“你有吳雨夏呀。”朱莉莉壓低本本就只她能聽清的聲音,“她不喜歡富家子弟,但她真的很疼你,最終選擇成全你和季冰。這位吞併了數十家大醫院的醫院院長,吳雨夏一點都不想你沾染商界的爾虞我詐。但她提前讓你們訂婚了。”

“提前?”

“她把你當家人,唯一的家人。”

“夏姐有家……”

“是有,但不能回。每年回一次,已是極限。每次回去過後,她都會消沉好長一段時間。比水土不服嚴重得多,像生無可戀。”

“為什麼?”有了誤會的家人,就真的再也無法重建溫馨的家了嗎?

“她說她害死了自已的妹妹。她想贖罪,卻不知怎麼贖?她害怕一輩子都不能贖。”

空氣忽然變得稀薄,心口緩慢下來,漸漸停止了血液流動。原來……還有一個死去的妹妹。

無法成為吳雨夏的至親,是出生就註定的事實。但比起吳雨思的替身,她更願意成為死者的影子。

只是這些關於吳雨夏的悲傷和喜悅的往事,她總是從別人口中才能聽到。季冰的也是如此。

是她過於幼稚,還是不值得託付?他們告訴她,她就會變成長舌婦到處亂說嗎?

“夏姐她……有男朋友嗎?”

朱莉莉點點頭,湊她耳朵說:“是很厲害的刑警隊長。但聚少離多,也只有雨夏能忍受和單身沒區別的孤獨。”

應該都是真的。吳雨夏的性子嚴謹,想要隱瞞的,絕不會外洩。能知曉她秘密的,只有她最信任的人。

那她呢?瞭解吳雨夏的人,都說她疼她。她們住在一起四年,她瞭解她什麼了嗎?透過華法大學的宣傳欄和路燈杆張貼的吳雨夏照片,她從進校的第一天就記住了這位法學界的學霸。

除此之外,還在季冰和沈韓幫忙搬家時,見著了她的刑警男朋友。

還有住在一起的偏愛肉食的飲食習慣和再晚十一點必睡的規律作息。

替身知道這些夠了。

緩慢跳動的心口,帶著衝動的神經元,像列火車般賓士向荒蕪的原野,很快到達深淵上方。她凝視深淵倒影,只有自已一人在其中。

林思思捏捏眉心。胡思亂想個什麼勁?這跟預想的完全不一樣。她是來快刀斬亂麻,不是也來黯然神傷個沒完沒了。

她推開還想密語什麼的朱莉莉:“泉叔是為我受的傷,從今以後,我會像女兒一樣孝敬他。”說完她愣住。報答就報答,有必要說出來,立個誓言嗎?

她忽然意識到什麼,額頭冒出一陣混亂如火山噴發的熱氣。她一把揪住朱莉莉的黑色高領毛衣,“為什麼和我說這些?”

朱莉莉有些吃驚:“你,怎麼了?好多汗。”邊說邊伸手摸她的額頭。

揪衣領的手,改抓朱莉莉的手腕,林思思用力收緊,直到朱莉莉皺眉喘痛:“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告訴你吳雨夏待你如親人……”

“為什麼要你來告訴?我自已難道不知道嗎?”為什麼外人都要來干涉她和吳雨夏?是不是嫉妒她們親如姐妹?

想到此,右手更加用勁。好手好腳不好過自已的生活嗎?非得要對她指手畫腳,才有活著的感覺嗎?那先和她一樣斷掉一隻手,再來吧。

用勁的手,慢慢往骨頭生長的反方向扳,指節發白。朱莉莉的臉也跟著發白,額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為什麼還不反抗?當真想和她一樣成殘廢?

忽然一隻男人的手抓向她的手,林思思抬眼一看,那手卻被季冰揮開。趙嚴面色陰沉,似醞釀著什麼暴擊,咯咯響的拳頭就要揮向季冰的臉,被林義抓住:“交給季冰,他不會讓朱莉莉受傷。”

趙嚴抬了抬拳頭,又放下。

季冰輕輕握住林思思的手,摩挲著她白皙的手背:“思思,毛線容易斷,你抓我襯衫,會更舒服。”

“都滾開!”雖然汗毛不受控制豎起來了,但林思思不鬆手。“我們女人的事,和你們有什麼關——”

系!系!系……放,放手!不,松嘴!

林思思掄起拳頭,捶打著用力吻她的季冰。

結實的胸膛,反彈回來的力道讓緊握的拳頭感知到了些微疼痛。不能再加大力道了。

她便抬起腳,用軟綿綿的紅皮拖鞋踩上季冰的黑皮鞋,但沒成功讓自已被咬住的舌頭回到自已的口腔。

她開始搖頭晃腦,卻像剛出生的小雞轉不動頸部,也就擺脫不了緊託她後腦勺的大手。

其實有殺手鐧——屈起膝蓋,用力頂向季冰的胯間——但她只是稍稍想了想,腦子裡就一團驚叫:“季家三代單傳,不能斷子絕孫!”

啊!她嘶吼,蠻橫的震動穿過咽喉,都被季冰全數吞下,殘留“唔唔”的曖昧之聲。

朱莉莉雙手抱住趙嚴攬住她雙肩的胳膊,木訥如朽樹。她幾度張開嘴,想要說什麼。林義看看掙不脫季冰懷抱的林思思,轉頭望向玻璃窗裡的吳雨夏。

“吳雨夏在睡呢,”他說,“不知道她喜不喜歡熱鬧?”

林思思頓住。季冰就趁機侵入她的口腔,直逼咽喉。

唔……呼,呼吸不了了……唔,我錯了,錯了,季哥哥……

她沒有顏面再說自已是可以解決任何棘手問題的老大了,嗚……

小小的病房,似供應不上五人的氧氣,眼皮漸感沉重。近在咫尺的丹鳳眼,墨黑的眼珠凝聚起要穿透她雙眼的風暴。

她看不清裡面有什麼情緒,只覺像深淵,要將她吸進去,讓她把身體還給原來的她。

林思思想扯扯嘴角,回一個無所畏懼的微笑。

然而,感覺不到空氣的鼻子,和想努力吸進一口氣卻被季冰堵得嚴絲合縫的嘴巴,都成了俘虜。身體更是不知羞恥得要沉入滿是青草香的歡愉之境。

而能毫不猶豫舉起尖石砸馬關翔的手,此刻只能緊緊抓住他胸前的襯衣來承受他暴風雨般的掠奪,直到拽下一顆銀灰色的貝母扣。

啪嗒一聲,像開啟了什麼開關。丹鳳眼微眯眼尾,暈開點點笑意。

那笑如月光的銀輝,帶來黑夜的寧靜,她就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到了。

任憑如何睜大雙眼,靜悄悄的四周連自已羞窘的心跳也聽不到了。

緊接著,丹鳳眼裡的銀光,蒙上了一層白紗,送來了春風拂面的睏意。

不,我不要睡……我還有重要的事要做……我真的知道錯了,季哥哥……

季冰打橫抱起倒進懷裡的林思思,大步出病房。林義隨後跟上:“非得親暈,才能抱走?”

“睡著了,就不會逃走。我們都剛輸完點滴,還是穩妥點的好。”

“她是缺氧窒息了。”

“我早教過她怎麼呼吸。何況接吻不會窒息。你找人試試就知道了。但還有一個小時開庭,我們得快去快回。”

“……不怕林思思再亂跑嗎?”

“會睡到天亮再醒。現在,她的天已經黑了。”

林義愣了一下,望望走廊外嬌豔的午後金陽,又看看身後跟來的被趙嚴攬肩的朱莉莉。

“催眠了?”他小聲問。

“約定而已。”

“什麼時候約的?剛不是一直在親嗎?”

季冰輕瞥林義一眼道:“所以說你沒天賦。”

林義有些吃驚,壓低聲音道:“真催眠了?”

“……”

“這也太神了吧?我戒菸有一個月了,你什麼時候教我?”

“等忍住不抽三個月,來找我。”

“上次說的一個月呀,怎麼出爾反爾?”

“上次說了戒一個月來找我。你剛找來了,我做出了回覆。”

“……你擺我道啊你。”

“覺得上當,你可以復抽。”正說著,電梯上來了。

林義伸手擋住開開的門:“那更虧了啊。這次三個月,一定會教我吧?”

季冰幾不可見地點了下頭:“我先帶思思回去,你幫忙和我爸說聲思思不舒服需要他來趟休息室。”

林義點點頭。

“我,我也可以去嗎?”朱莉莉小跑上來道,“我想和思思說清楚誤會,我沒有其他意思的。”

“不用了。思思有點累,睡醒可能會記不得剛才的事。不要再提起。”

“哦……”朱莉莉垂下頭,趙嚴捏捏她肩,低下的臉就紅撲撲起來。

側面看,有點像剛上大一的思思的嬰兒肥。

但和他在一起後,她就瘦了,成了鵝蛋臉。現在更是瘦成了瓜子形狀。

他不如吳雨夏,把她養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