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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共識

傍晚越霖一回到侯府就被顧羲叫到了庭院裡,說要一起用膳。越霖心下覺得有些不妙,畢竟進侯府這麼多天他都沒想“招待”自己,今天突然說要一起用膳,莫非是為了在茶館的事?

他雖不擔心天穹教眾身份會被識破,但早上柳羨侯的臉色是在不好看,若他迂腐無理,府上不願留有龍陽之好之人,那他該作何解釋呢?當場發誓他不會在柳州亂搞男男關係嗎?還是發誓他對顧羲絕不會有覬覦之心嗎?

明粲帶著他走到西院的的長廊便退下了,顧羲就在小池中央的亭子裡背對著他,似乎正在飲酒,而旁邊則是鈺兒三人正忙活著上菜。

越霖不得不感慨,顧羲的將相之氣是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他這樣的才氣和成就就算沒有長著一張玉樹臨風的臉,也會讓所有男人妒忌。那種孤傲和堅韌,他遊走江湖數年都未曾在他人身上見過。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顧羲時心裡的那陣恍惚,如今想想倒也釋然了,他畢竟有斷袖之癖,就像男人初次見到一個有沉魚落雁之姿、蕙質蘭心之德的女子,也會有傾慕之意的。

越霖輕嘆了一口氣,甩甩頭,他還沒忘記自己來侯府是幹什麼的。倘若顧羲不是什麼柳羨侯,只是哪家才華橫溢的公子,他倒還真有興趣去撩撥撩撥他。

他撫平了前襟和袖子的褶皺,拋掉腦中不正經的念頭,穿過長廊,向亭子走去。三個姑娘都遣下去了,只有顧羲一人坐在那裡,還保持著剛剛的姿勢喝著酒。

越霖走到他身邊,抬手施禮道:“侯爺。”

顧羲抬眸瞥了他一眼,放下酒杯說道:“行了,沒外人,不必拘束了,坐吧。”

越霖又頷首道了個謝,就坐下了。

顧羲一邊夾菜一邊問他:“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這幫悍匪將村鎮裡的幾家農戶囚禁起來,鳩佔鵲巢了,所以客棧郊外都沒有他們的蹤影。他們最近四處購置兵器,都是零星從不同的州縣購置,因此也沒什麼蹤跡,不排除要走私給北狄的可能,只是如今閉關,也不知他們要用什麼方法,如今我只能想到明月莊的商隊。另外,我今天恰巧發現,柳州軍中有個雜役是他們的人,可能是被收買,也可能是像抓了人後易容混進去的。除了柳州軍,還有周邊的青州軍和冀州軍,可能都有入侵的跡象。我擔心,他們是要把邊防圖洩露給北狄。”

顧羲聞言,緩緩將筷子放下,微眯起了雙眼,顯然是惱火了。越霖心想他大概是在心裡盤算著要怎麼折騰這幫叛國賊吧。

“好,剿滅了這幫悍匪之後,本侯就給你記大功。”說完又自顧自開始夾起了菜。

越霖心裡知道,顧羲還是不相信自己。他就納了悶了,他目前的身份也挺清白的,沒有什麼前科,畢竟江湖上知道“一葦渡江”是天穹教右使的人早都被滅了口了,他實在想不明白自己全身上下究竟哪一點可疑?若一直這麼下去,他根本施展不開拳腳。

“怎麼不吃?我特地讓他們做的嘉州名菜。”

越霖點點頭,也跟著吃了起來。

“離開嘉州之後,就沒怎麼吃過正宗的嘉州菜了,沒想到侯爺府中還有嘉州大廚,我以後可有口福了。”越霖一邊吃,一邊衝著顧羲眨眼,唇邊的笑容真摯又愉快。

顧羲點點頭,面上依舊沒有流露出除了嚴肅之外的神情了,越霖覺得他實在太難相處。

“我讓人去了趟屏縣,你的名聲很不錯。”

越霖又是一愣,卻又覺得是意料之中,換作是他,也會在共事之前探清別人底細的。好在嘉州的分舵恰好在屏縣,畢竟江衍等人向來不編會輕易被人拆穿的故事。

他低頭摸摸鼻子,一瞬間眸中溢位了一些苦澀和傷感:“是嗎?我也有五年多沒回去了,大家都還記著我呢。”

他的苦澀不是裝的,畢竟他離家確確實實有近二十年了,甚至還不知道怎麼回去。

顧羲也只是舉杯輕輕碰了碰他的,而後一飲而盡,以作安慰,隨後就這麼盯著越霖吃飯。

越霖被他盯得心裡發毛,忍不住問了一句:“怎麼了?”

顧羲道:“你是江湖中人,武功不錯,結識的人也多,想靠什麼營生不行,偏生要來我侯府屈就,這和你的性子不合吧。我問你最後一次,你到底想得到什麼?”

他和越霖打交道的次數不多,但也足以讓他看出越霖的灑脫性子,這麼一個在江湖上鬧騰了五年終於鬧出名聲的年輕男人,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為了每個月幾十兩月錢在侯府中處處受拘束的。

越霖凝視著顧羲,好一會兒才突然輕笑出聲,舉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才緩緩說道:“侯爺真是不饒人啊。要說我的目的也簡單……”

他的食指一下一下地敲擊著木桌,腦海中閃過千百萬個理由,想到江衍中午說的事,沉吟片刻,這才開口道:“在下不過是想圖名利罷了。過去我志在朝堂,想做大理寺卿,想征戰南北。可這麼讀了幾年書,卻發現皇上……卻發現我不想為當今天子效力了……”

他看著顧羲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覺得自己也真是能耐,每次見顧羲,從來看不到他的好臉色。

他又接著說道:“既然天子不舉賢,那我是不是隻能找一個舉賢的明君了?”

越霖一字一句地說著,眸中的神色也變得越來越陰翳。

顧羲狠狠一拍桌子,喝到:“放肆!大逆不道。”

越霖側頭,挑了挑眉稍,語氣中帶了些諷刺:“大逆不道?侯爺最近乾的那些事,我恰巧知道一些,要說大逆不道,恐怕還輪不到我。”

其實越霖也是今天才從江衍口中聽說一二,但往常顧羲那副凌厲又尖銳的模樣,也讓他覺得這樣一個人怎會屈於昏君之下。

顧羲嘖了一聲,眼神也愈發凜冽起來,越霖也絲毫不閃躲地看著他。他平日裡大都與將士為伍,看慣了的颯爽和豪邁這個人身上一概沒有,但是他的清朗和灑脫卻不容忽視。

旋而,他忽然大笑起來,說話的語氣中也像是帶了幾分盎然的興致:”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越霖也勾起唇角笑了笑:“承則先生的薦信侯爺是看了的,我們有共同的目的,侯爺有朝廷的路子,我有江湖的路子,若侯爺真不想完全信任我,我們就權當互相利用罷了。我實在想不出任何一個侯爺要殺我的理由。”

顧羲突然覺得這人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樣,又或者,他還有許多這樣讓他刮目相看的一面。

“我怎麼知道你不是京州派來的人?”

”侯爺也是查了我的底細的,我是不是京州的人,您應該清楚得很。“

顧羲覺得,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眼下他不用他,就只能殺他。他收起了探究和冷冽的目光,點點頭道:“好,我向來疑人不用,還不曾見識過江湖中人的道義,但願你不要讓我失望。”

越霖面上應和,心下卻自嘲,他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邪教中人,有什麼道義可講。

二人舉起就酒盞輕輕一碰,一飲而盡,隨後又談到一些邊關的情況。此時顧羲又突然話鋒一轉,問道:”早晨那位公子哥兒,你安置得如何?“

越霖微微一滯,忽然心想這侯爺也是常人,誰遇到這事兒都會有好奇心的。他看著顧羲竟覺得有幾分可愛了。

他訕笑道:”在客棧呢,挺好的。“

”如此而已?“顧羲想到那個哭得梨花帶雨的青年,便覺得不舒服,他覺得越霖喜歡誰不好,竟然會喜歡那般矯揉造作的人。

越霖有些尷尬地揉揉鼻子:”侯爺,箇中有些誤會,我會讓他儘快回去的。“

顧羲沒接話,二人之間一時有些無言了,就又繼續吃起飯來。顧羲其實已經吃飽了,越霖卻根本不停筷子,把嘴塞得滿滿的。他不由想到這幾日總在校場看到的松鼠,為了過冬跑到營地撿碎穀子吃,臉頰都圓滾滾地鼓起來了,卻還滴溜溜轉著眼睛看地上那些帶不走的糧食。

越霖好一會兒才注意到顧羲死死盯著他,饒是他臉皮之厚也被看得耳朵發燙,他停下筷子,喚了聲:“侯爺”

顧羲這才回過神來,不再想那些蹦來蹦去的松鼠,尷尬地輕咳了一聲,才起身道:“我先走了,你慢慢吃,不夠再吩咐鈺兒去做。”

越霖趕緊站起來作了個揖道:“侯爺慢走。”

顧羲本來都已經走出亭子了,一聽又突然轉過身說:“不要叫侯爺了,我表字決之,府中客卿都是如此喚我的。”

越霖木訥點點頭應了,反應過來時才覺得這柳羨侯還真挺有意思。說他老闆著臉愛擺架子吧,說話時又都稱你我;說他難相處呢,今日又邀他一起吃飯,談起話來倒也順順利利的。

怎麼覺得,這個柳羨侯比他那個奇葩教主還要難看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