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瑤收了調侃的心思,抬袖掩面,擰眉輕咳了兩聲:“據我所知,晉北王支援的是楚茳是吧?”
玄鬱點點頭,將碗放回托盤,又端起漆黑且飄著濃濃異味的藥遞給楚雲瑤。
後者倒是無所畏懼,端起碗一飲而盡,只是眉頭微微撇著,忍不住吧唧了兩下嘴。
玄鬱還擔心面前女子畏苦,卻見楚雲瑤雷厲風行,垂眸看了眼手中一下子沒了用處的飴糖,當場愣住。
楚雲瑤眨了眨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從玄鬱手中取走飴糖:“有點苦。”
玄鬱淡淡嗯了一聲,隨即說道:“宋家和晉北王是唯二扶持楚茳即位的大功臣,兩家自然也認識。”
也便是說,到時宋明杓也會前去赴宴。
“你如何打算?傷口尚未痊癒更不宜出府。”
楚雲瑤眉梢一挑,咬斷飴糖,身子微微往前一傾,言語曖昧:“王爺這是擔心我?”
楚雲瑤本就是見面前男子不是嗯便是點頭,便想逗一逗他,取取樂罷了。
豈料男子神情嚴肅,見女子往前,猛然抬眸望著她,宛若漩渦一般要拉著她陷入深淵,無端多了分柔情糾纏。
“是。”
僅是一字,便讓楚雲瑤紅了臉,也愈發確定心中念頭。
她解除了他的疑心。
楚雲瑤當即偏頭,不再看向玄鬱:“不知為何,我總覺得這宴會非去不可。”
她剛剛從駱水回京,後腳便和玄鬱遭了刺殺,如今將將醒來,便又來了一場鴻門宴。
楚雲瑤眼皮不安地跳了跳,連眉頭都忍不住擰著。
玄鬱抿了抿唇,便是不說,旁人也能看出他的不贊同。
楚雲瑤笑了笑,緩解這尷尬氣氛:“不會有事,一定。”
玄鬱仍是不言,只是待他走後,便派出暗中保護自己的幾名暗衛跟著她,無人知曉。
而正是這一舉,玄鬱才能及時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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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晉北王府
馬兒攜車隊遠道而來,銀鈴聲清脆悅耳。
盛夏耀夜之中,街巷之上,隱約聽得自府中傳來絲竹管樂奏鳴之聲。
楚雲瑤下了馬車,抬眸望了眼王府牌匾,府外正要入內的達官貴人和小姐們齊齊惶恐跪下,高呼“見過昇平長公主。”
王府管家接過請帖時,手都是抖著的,誰不知曉長公主與他家郡主是死對頭,郡主邀請了長公主一事足以令其顫抖多年的老寒腿。
雖然提前做了心理準備,可面對著長公主時,他老人家怕的想死。
楚雲瑤神色如常,同管家點了點頭,隨即攜侍女揚長而去。
楚雲瑤抬頭看向四周,王府可堪富麗堂皇,裝飾華麗,參宴人們身著華貴錦緞,小姐們笑顏如花,偶爾望向世家公子們的眸中滿是嬌羞。
她們穿著淺色襦裙,連發飾都不似往日那般顯眼,穩重端莊,禮儀周全。
這是錦珊郡主的生辰宴,自然不敢搶了她的風頭。
宴會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便要開始,官員們這才帶著自家小姐公子們分為兩側落座,等著今日的主角。
只是在那下首,有一最靠前的位子極其矚目,席位的主人尚未前來,總是有人頻頻詢問,侍女們也常常拒絕旁人坐下。
人們小聲猜測著,有人好奇是不是當今攝政王,畢竟錦珊郡主每一年都未曾落下請帖邀請,卻總是看不見來人。
今年呢?是否有機會呢?無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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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雲瑤遞了生辰禮給守門小廝,正要跨入正殿,小廝眼神一瞟,立即大聲喊道:“昇平長公主到——”
頓時,殿中上百雙眼齊刷刷掃來,有震驚,有畏懼,也有明晃晃的厭惡。
為首的,便是主位上的楚寧月,錦珊郡主。
女子美目光華巧轉,似是攏了半世的煙雨,斂下心思,殿內侍女立即上前,顫顫巍巍將楚雲瑤往那被人問了多次的席位上領。
嘗矜絕代色,復侍傾城姿。
她便是京城第一美人,身份尊貴,美貌加身。
今日的她身著月牙白綢緞交領中衣,下身為黃色六幅褶裙,賦以殷紅仙鶴瑞草五蝠捧雲褙子在外,三千青絲以一三尾鳳釵懶洋洋束在身後。
只是女子面色微白,好似大病初癒的模樣。
在這仲秋時節,比之旁人的單薄衣裙而言,還是多了份悶熱。
這褙子,也只是為了以防萬一,她大可說自己咳疾未愈,身子畏寒,何況,本就如此。
因著楚雲瑤的到來,這宴席之內無端多了分尷尬,小姐公子們甚至不敢攀談。
楚雲瑤偏頭,見晉北王楚城和翰林學士宋明杓坐在自己對面,莞爾一笑,微微屈膝垂首:“見過皇叔父,舅父。”
連楚城都坐在下首,看來是真心疼愛他的郡主女兒。
楚城笑了笑,同一旁宋明杓對視一眼,眉眼褶子都動了動:“好皇侄,快快請坐。”
只是那眼神中,總是隱隱閃爍著什麼,楚雲瑤緩緩勾唇,施施然落座。
她不會看錯,那宋明杓一直在打量著她。
主位上,女子內著鴉青色直領對襟長衫,下襬杏黃色百迭裙,桃紅長紗上,栩栩如生的金色仙鶴和琵琶在行走間宛若活物一般引人注目。
何彼濃矣,華若桃李。
比起楚寧月這個主角,楚雲瑤好似搶了她的風頭一般,二人都穿著紅。
楚寧月咬了咬牙,端起一副端莊模樣:“今日是我的生辰,特邀各家長輩和小姐公子來府,可堪蓬蓽生輝,榮幸之至。”
“今日諸位長輩可要攜自家小姐公子盡興,否則父王可要怪罪錦珊了。”
話畢,楚寧月吐了吐舌,看向下首的楚城。
楚城聞言哈哈一笑,舉杯邀眾人:“來,諸位同僚。”
與此同時,楚寧月也舉杯,笑意盎然:“小姐公子們。”
眾人齊齊舉杯:“錦珊郡主生辰吉樂。”
楚寧月眉眼含笑,心中卻在思索著別的,父王命她邀請楚雲瑤,說是宋伯父另有安排。
楚寧月得意地垂眸瞥向楚雲瑤,讓她同自己作對,還敢搶了她心悅多年的攝政王!
一定是她得罪了宋伯父,宋伯父信中還說只要別太過分,她只管做。
楚雲瑤啊楚雲瑤,她堂堂錦珊郡主的生辰宴,她可沒資格來!
楚雲瑤本人撇著眉,拿出手帕掩唇,嬌嬌弱弱地咳了幾聲,將面前溫碗放遠了些。
她剛醒來不過第一日便來赴這鴻門宴,傷口尚未癒合,飲不得酒,否則開裂發炎,回了府裡,那玄鬱又是一張冷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