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偉抓捕侯亮平的案件已經在市裡引起了軒然大波。
作為一個從警三十年來破獲過無數起案子、立功無數次、並且還被評選為青年英模的刑偵隊長,祁同偉可以說是全市人民的偶像。
這樣的一位刑偵界精英竟然會因為和一名小混混鬥毆而把自己搞得狼狽不堪、顏面盡失?這對於他的聲譽絕對是毀滅性的打擊!
祁同偉的老婆李麗華聽到丈夫出事的訊息後,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她連衣服都沒有換就急匆匆趕往公安局。
“什麼?你讓我去醫院看望那個該死的王八蛋?”李麗華尖利地咆哮道:“我告訴你,我跟他之間早就離婚了!我現在恨不得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喝光他身上的血!”
“你冷靜點行嗎?你要知道,如果不去醫院看他的話,你老公會怎麼想你?會不會覺得你太薄情寡義?畢竟……”
“你給我閉嘴吧!”李麗華怒吼著,眼睛瞪得滾圓,幾乎快噴出火來,“你以為我是傻瓜啊?你別忘了,當初是誰把我們母女倆掃地出門的。你也別忘了,如今的這種結局完全是他咎由自取的!”
祁同偉苦笑著搖搖頭,臉色陰沉著說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夠去看他一眼,至少要向法官替他求求情,這樣或許能減輕他的罪責,讓他減輕量刑。再怎麼說你們兩口子曾經也生活在一起那麼多年,總歸不忍心讓他受太多的苦楚。”
李麗華氣惱道:“他害我們家庭破碎成這樣,我為什麼要幫助他?我憑什麼要原諒他?我要去法院控訴他強.奸!”
祁同偉嘆了口氣,說道:“我承認他很渣,但是……但是他始終是孩子的父親,而且又犯了錯,難道孩子的童年中就沒有爸爸嗎?”
李麗華冷哼一聲說道:“既然這樣,你應該去找律師,而不是讓我去。我跟他早已恩斷義絕,他是死是活與我無關!”
李麗華說完這句狠話轉身便走,絲毫沒有給祁同偉解釋的機會。祁同偉追了上去,焦急道:“你聽我把話說清楚嘛,你怎麼這麼倔強呢?”
李麗華根本不理睬,徑直朝外走去。祁同偉急忙跑到車旁拉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李麗華見狀立刻停住腳步,憤怒地質問道:“幹嘛?你是想囚禁我嗎?”
祁同偉搖搖頭,誠懇地說道:“老婆,你先坐好,我有話跟你說。”
李麗華咬牙切齒地瞪視了祁同偉一會兒,最終還是鑽進了汽車。
祁同偉緊隨其後坐到了副駕駛座上。等汽車啟動後,祁同偉深吸一口氣,緩緩地說道:“老婆,我知道當初我把你們母女倆攆出家門做得確實有些過分了。我知道你恨我,恨我不講人倫。但是……請你相信我,我對你還是很愛的。”
李麗華冷漠道:“那你為何要跟我離婚?難道不是因為嫌棄我的容貌嗎?”
“不是的。”祁同偉說道:“當時我之所以會跟你離婚主要有兩個原因,一是覺得你太潑辣、脾氣暴躁,我怕繼續和你過日子會被你折磨致死;另外一個就是我發現了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
李麗華冷冷地打斷道:“有話你直接說,我可沒工夫陪你浪費時間。”
祁同偉皺眉思忖片刻後,說道:“我懷疑你和那個姓侯的有染……”
“放屁,你才和他有染!”李麗華憤怒地罵道:“你以為你是誰?你憑什麼汙衊我?你要是再這樣汙衊我的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我沒有汙衊你!你仔細回憶一下,當初在辦公室裡,你們兩個是不是擁抱在一起?還有……還有……”祁同偉欲言又止地盯住妻子。
李麗華愣了一下,突然記起來當時她在辦公室裡正準備拿東西,結果卻被侯亮平從背後抱住。
當時侯亮平似乎說過:“你的屁股真翹啊……比我們單位的趙梅翹多了……嘿嘿……”
這一刻,李麗華猛然意識到了什麼,頓時羞愧難當、滿面通紅!
當初祁同偉就是因為吃醋而和李麗華吵架的。雖然祁同偉表面上看去是個溫文爾雅的男人,但內心卻是非常小氣的一個人。
當李麗華和侯亮平摟摟抱抱的時候,祁同偉差點兒氣瘋掉了。不管他們之間是不是真的有什麼,他們倆畢竟是夫妻。在這種情況下他居然不顧及自己的感受,反倒和李麗華在辦公室裡卿卿我我、肆無忌憚地玩曖昧,這種做法無異於*裸地挑戰了祁同偉的底線。
所以,他們剛一見面祁同偉便甩手就給了侯亮平一巴掌,然後摔門而去。
而現在看來,祁同偉這個決定顯然是正確的。
李麗華的臉色蒼白無力,顫抖著聲音問道:“老公,你究竟發現了什麼?”
“你還記不記得咱們搬家之前的一個星期,你晚上回來後曾經在廁所裡呆了很久?那個時候,我曾經聽到過你痛哭流涕的聲音。我當時以為你是在洗手檯前擦拭鏡子,但現在回想起來,我估計那個時候你應該是躲在衛生間裡偷偷抹淚。”祁同偉凝視著李麗華,慢條斯理地說道。
李麗華驚詫地張大嘴巴。
祁同偉接著說道:“後來,你的眼眶周圍有明顯的黑圈,還有眼袋浮腫,明顯沒休息好。而我問你的時候你卻矢口否認。如果你沒有做虧心事的話,為什麼要撒謊?”
李麗華的身體微微地顫抖著,半晌才顫巍巍地問道:“難道你……你發現了我和那個王八蛋苟合?”
祁同偉堅定地點點頭,說道:“你應該還記得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吧?你當時喝醉了酒,我扶著你進房間後就想脫你的褲子。誰知道當我伸手去摸你的屁股時,你竟然奮力推開我的手,用力將自己的褲子扯爛了。我嚇壞了,趕緊穿上衣服逃走了。後來我想了很久才想通,你當時肯定是想要把那份證據交給警察。你這麼做的目的很簡單,你就是想要毀滅自己的清白。”
李麗華渾身顫抖不已,雙手掩面哽咽道:“我……我當時只是想保護自己,嗚……我只是想保護自己呀!嗚……”
祁同偉長吐了一口氣,語氣變得柔和起來,說道:“我明白你的心情,所以這些年我才一直沒有跟你提離婚的事情。老婆,咱們復婚好嗎?你放心,我一定會像以前那樣疼你愛你的。”
李麗華抬起頭來,淚流滿面地看著丈夫,哽咽著說道:“老公,我對不起你,對不起這個家……我不配當一個稱職的妻子……我……”說到這,李麗華捂著臉頰失聲慟哭起來。
祁同偉連忙勸慰道:“老婆,不是你不夠好,只是咱們都年紀大了,精神上已經疲倦了,你應該換個角度去考慮問題……”
“換個角度考慮問題?你這算哪門子的換角度?”李麗華激動地叫嚷道:“我不會原諒你的,永遠不會!我們離婚!”說罷她站起身子就往外衝去,留下祁同偉孤零零地坐在沙發上。
祁同偉沉默許久後也站起身來,快速地收拾了行禮,拖著行李箱走到門口後,他忽然回頭望向李麗華,說道:“老婆,如果有一天我遇到危險,或者是需要你幫助的話,希望你能夠盡力幫助我!”說完這番話之後,祁同偉毅然轉身離開了。
看著丈夫消瘦的背影,李麗華的心裡隱隱作痛,忍不住又低泣起來,哭了好一陣子才逐漸平靜下來。
……
李麗華離婚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不僅是單位裡傳遍了,整個社群幾乎全都知曉了此事。不僅僅是李麗華,連侯亮平都成為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
由於這次鬧得很兇,侯亮平索性辭職不幹,帶著妻子回到了孃家。
在他家裡,父親正坐在電腦前瀏覽著網頁,看見兒媳婦哭哭啼啼地走了進來。老爺子連忙問道:“小李,發生什麼事了?”
侯亮平則嘆息一聲說道:“爸,媽,今天麗華來咱家了。”
“哦,你們和好了?”老爺子喜笑顏開道。
侯亮平苦笑著點了點頭:“嗯,我們已經達成共識,以後會好好過日子的!”
母親高興地說道:“唉喲,你們終於和好啦!這樣我也省心多了……對了,你爸剛才在瀏覽新聞呢,說是最近市局出現了兩宗命案。其中一樁死者是一名二十歲左右的青年,據說是一名外企員工……另一樁是一名三十多歲的女士……”
聽了母親的敘述,李麗華和侯亮平互相看了看,彼此都露出震驚之色。
侯亮平急切地問道:“媽,您說的兩宗案子都是同一人犯下的?”
“怎麼?有什麼不妥嗎?”老人問道。
“呃……沒……沒什麼……只是……只是……”
“沒什麼只是了,你先去忙你的吧!”侯亮平剛準備解釋,老爺子卻擺了擺手讓他先出去。
侯亮平只好悻悻地走出屋子,關上房門,心裡依舊忐忑不安。他擔心老爹和母親知道李麗華殺害侯亮平的實際原因,如果他們真的知道了,那他們肯定會恨透了李麗華!
侯亮平並未立即離開家,而是靠在牆邊抽菸,他必須搞清楚老爹老媽是怎麼知道李麗華殺害侯亮平的實際緣由的。
不久之後,侯亮平接到老爹的電話,詢問他的情況。
侯亮平將老爹的詢問簡單回答了幾句之後,老爹突然嘆了口氣說道:“亮平,你說你和小李這又是何苦呢!”
“爸,你別怪麗華。我覺得這件事錯不在她。”
“我知道錯不在她,可是你不覺得這麼做太殘酷了嗎?你們結婚五六年的時間,小李為咱們家付出了這麼多。現在咱們家的房子被查封,你弟弟的醫療費也花光了,你們倆的孩子又不爭氣,小李又要照顧兩個病號,這日子還有法過嗎?”
“我知道……爸,您放心,等我找到工作賺錢後,我就會努力供他讀大學的,絕對不會再讓他受罪了。”
“哎!你們倆啊!”
“爸,謝謝你和媽的養育之恩。我和小李的事,我心意已決,請你們不要再阻攔我們,好嗎?”
“哎……”老爺子重重地嘆了口氣。
結束通話電話之後,李麗華從房裡走了出來,輕輕握住丈夫的手。侯亮平深吸一口氣,然後拍了拍李麗華的肩膀,隨後拉著她朝樓梯口走去。
兩人離開了房子,徑直來到村委會大院的門口,侯亮平掏出鑰匙開啟房門,牽著李麗華的手走了進去。
“你怎麼突然改主意了?”
侯亮平把自己辭職的事告訴了妻子,然後摟著妻子的腰問道:“麗華,你願意繼續跟著我嗎?”
李麗華搖頭苦笑了一聲,說道:“我倒是無所謂,但是我怕耽誤你的前程!”
侯亮平笑了笑,溫柔地撫摩著妻子的秀髮,柔聲說道:“我不管別人怎麼看我,反正我覺得挺對不起你的。”
李麗華搖頭道:“不……亮平,是我對不起你。你本來有更好的前途,現在……”說到這,她停頓了片刻又道:“我想通了,咱們倆分開也挺好的,這樣也省得讓咱們的兒子夾在中間為難!”
侯亮平點頭附和道:“嗯,你說的也是。咱們倆離婚後,兒子就不會再受你的刺激,也不至於因此患上抑鬱症。”
李麗華擦掉眼淚說道:“我這輩子欠你太多,你讓我怎麼辦?”
侯亮平微微一笑道:“既然我們倆有緣無分,也沒必要強求。不過,我們以後要好好孝敬爸媽,不要讓他們傷心。”
“嗯,我明白了!”
“好了,不說這些了,我們吃晚飯去!”侯亮平挽起李麗華的胳膊走到餐廳坐了下來。
吃飯期間,李麗華一言不發,悶頭猛扒飯。侯亮平則不停地給李麗華夾菜,並且囑咐她多喝粥。
“我吃飽了!”李麗華撂下碗筷說道。
“怎麼了,這麼早就吃飽了?”侯亮平奇怪地問道。
李麗華含著眼淚搖了搖頭,說道:“我累了,想睡覺!”
侯亮平愣怔了半晌,突然伸出雙臂抱住李麗華,用力地吻了一下她的額頭,柔聲說道:“麗華,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說著,他的眼睛溼潤了,緊接著便淚崩了……
……
李麗華離婚後搬回了孃家。侯亮平雖然感覺內疚、難過和傷感,但他也知道,現在的自己根本沒有能力承擔起贍養岳父母的責任,與其這樣,不如趁機離開。
侯亮平離婚的事很快就在村民中傳開了,很多人紛紛議論侯亮平和李麗華的離異事件,並指責侯亮平太薄情寡義,不懂得體貼妻子,甚至還說李麗華是掃把星,剋夫命……
侯亮平知道村裡的流言蜚語,儘量躲避這種閒話,每當碰到村裡人,他也總是表現得淡漠冷靜,並沒有理睬。
轉眼就是春節。侯亮平回到家鄉參加父親的壽誕。
侯老爹過壽宴那天,侯亮平穿著黑色西裝,戴著墨鏡,陪著父親站在客廳的臺階上迎賓,並且挨桌送禮物,一直忙活到傍晚六點鐘,終於送完了賓客。
此時的侯亮平臉上佈滿了紅暈,顯得格外疲倦。侯母看到兒子累成了這幅模樣,非常心疼地對老伴說道:“亮平今天累壞了,我幫他洗漱一下休息休息。”
老伴讚許地看了一眼老婆子,然後說道:“那你幫亮平收拾一下,我去廚房弄晚飯,今天中午的飯菜已經涼了!”
“好嘞,交給我了,你就別操心了。”
老兩口離開後,侯亮平回到房間裡脫下西裝和領帶,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床上。他望著窗戶發呆。
過了一會兒,敲門聲響起,侯亮平喊道:“誰呀?”
門吱嘎一聲開啟了,一張嬌豔欲滴的俏臉出現在了門外。
“老公,是我,我來看看你,給你帶了點東西。”李麗華說著走了進來。
侯亮平翻身從床上爬起來,驚訝地看著面前的妻子:“你咋跑過來啦,也不提前告訴我一聲?”
“這是我買的新衣服,喜歡嗎?”
侯亮平接過妻子遞過來的衣服看了看,笑道:“還行,我穿著正合適,只是你這衣服好像不是新的吧?”
“這都是前段時間在商場買的。這套衣服我特意挑選了半天呢。你看,是不是很帥?”李麗華一臉欣喜地說道。
“確實挺帥的。”侯亮平說道。
“你快換上試試吧!”
“行,我去衛生間。”侯亮平說著就往衛生間裡走。
侯亮平脫下上衣,露出精壯的上半身,然後把褲衩和襯衫脫了下來,只剩下一條短褲。他站在蓮蓬頭下衝了幾遍水,然後拿著浴巾包裹著自己走出衛生間,穿上李麗華拿過來的新衣服。
看著鏡子裡英姿颯爽、器宇軒昂的自己,侯亮平不禁暗忖,難道這才是我的性格?
這次的婚姻是迫不得已,雖然不幸福,但也算有始有終,沒有留下遺憾。想到這裡,他突然想到了那位女朋友林曉燕。他曾想過去見林曉燕,可是又一想到那個女孩曾做過妓女,而自己又是農村出生,於是打消了念頭。
……
散會後,侯亮平來到檔案室。他在檔案櫃中找了半天,才找到自己需要的檔案,然後返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剛剛坐下,電話鈴聲響了,他掏出電話一看,是一個陌生的號碼。他隨即按下接聽鍵:“喂?”
“亮平嗎?是我,趙志剛!”
“哦——志剛啊,啥事?”侯亮平笑著問道。
“你在哪裡呢?”
“在家。”
“我在縣政府招待所,咱們一塊聚聚唄,我請客。”
“好呀,我馬上就到!”說完,侯亮平結束通話了電話,立即換了一套嶄新的筆挺的西裝,然後匆匆下樓趕赴縣政府招待所。
來到趙志剛定好的雅間後,侯亮平推門走了進去。
屋裡除了趙志剛外,另外還坐著一位四十多歲的男子。他叫孫濤,是縣委組織部副部長,主管人事。
趙志剛介紹道:“亮平,這位是孫部長。”
“孫部長您好,我叫侯亮平。”侯亮平恭敬地握住對方的手說道。
孫濤笑呵呵地說道:“我聽志剛提起過你,說你小夥子很精神。亮平,你的事,志剛跟我說了,咱們兄弟相互扶持嘛!”
侯亮平急忙解釋道:“孫部長,我不敢稱‘兄弟’,只是志剛哥和我關係好而已。”
孫濤大笑起來:“你們年輕人的事我不摻合,但是我認為,咱們應該團結起來為國家做貢獻,這是我的職責。我建議你們兩個先搭班子,等幹幾年後,志剛肯定升遷,你們兩個都是年青有為,到那時你們再談其它的事。”
“謝謝孫部長支援!”侯亮平高興地說道。
“孫部長,你放心,我會全力配合亮平的工作。”
“志剛,我看你也別叫什麼副科長了,直接叫局長吧。”孫濤提議道。
趙志剛連忙擺手道:“不行不行,我哪有資格當什麼局長啊?”
孫濤嚴肅地說道:“怎麼沒有資格?你可是縣委辦副主任,縣委書記的左膀右臂,如果有什麼困難,你可以向縣委書記申報嘛!”
“孫部長……”
趙志剛還想拒絕,被孫濤攔住:“別爭了,就這麼定了,你先去忙吧!”
趙志剛只好點點頭,起身向孫濤辭別。
看著趙志剛走出門口,侯亮平突然感覺有一絲失落。不過,這絲失落很快就被他甩到腦後,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忽然看到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