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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八節:真相(下)

“是冰啊!”原木恍然大悟:“如果是冰的話,那就是足夠堅硬,又可以憑空消失的兇器了!”

“沒錯,是冰。冰的前端磨尖之後,運用一定的技巧,絕對可以洞穿人體。融化之後,也可以憑空消失,不是嗎?”霧生抿唇一笑,不知為何眼中驟然無神。

“可是......”安再撓了撓頭,有些尷尬:“恕我直言啊霧生小姐,之前你打電話給我問我死者的睡衣上除了血液之外還有沒有什麼其他液體,我的回答可是沒有誒!死者的衣物以及身體之上並沒有發現有冰雪融水。你看,冰雪消融之後不是會變成水嗎?如果兇器還留在死者胸口,過段時間冰融化了兇器的確是消失了,但是卻留下了一大攤水,不是還是暴露了嗎?這可跟事實不相符啊!死者身上除了血液就什麼也沒有了,就連血液也沒有被水稀釋過的跡象,這霧生小姐你又作何解釋?”

“安再警部,為什麼你的腦筋一定要這麼死板呢?難道就沒有不會融化成水但是仍然會消失的冰嗎?”神座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插嘴道。

“瞎扯淡,哪有這種......啊啊!”安再本來想反駁,但是自己都想到了那個東西:“是乾冰?”

“對,乾冰,說破了天其實全部都是二氧化碳的固體。乾冰的組成其實全部都是二氧化碳,所以,對於乾冰來說,它的融化其實就是昇華——直接跳過融化成水,直接昇華成氣體。不用經過液化現象,直接有固體昇華成為無形的氣體,自然不會留下任何痕跡。而一根又長又尖的乾冰昇華了,也根本不會引人注意。”神座搖了搖頭。

“乾冰這種東西,生活中最常見的就是營造舞臺效果,舞臺周圍噴出的一溜兒白氣,其實就是乾冰昇華後的東西。剛才我們已經把嫌疑人放在了死者的三個子女身上。他們都在交響樂團裡有工作,一旦要排練,就要去劇院,劇院的舞臺肯定有乾冰氣體的噴灑機,乾冰手到擒來。”霧生繼續推理。

“可是啊,正如我們之前的推理,雄起無論是弓弩也好乾冰也好,都是些奇怪的、在現實生活中不太用得上的東西。一般人看到有人拿著這兩樣東西接近自己,還是會下意識的有些警覺的吧?死者如果發現了兇手帶來了這麼奇怪的東西,難道不會懷疑嗎?”安再再度發問。

霧生道:“所以兇手就需要一種完全不會被懷疑的‘容器’來攜帶凶器,靠著容器的外表騙過死者,從而達到帶著兇器接近死者的目的,從而展開刺殺。而紀一先生身上擁有的最好的容器,就是他的指揮棒!”

“指揮棒?這東西這麼細,能裝得下什麼東西?而且指揮棒又不是空心的,怎麼可能裝得下兇器啊?”安再連連搖頭。

“你說對了,其實指揮棒就是空心的,這樣子的指揮棒才會更加有彈性和韌性,方便延長壽命,所以一般的指揮棒都是空心的設計。一般的指揮棒空心的範圍很小,大概只有半徑五毫米,原木君懷疑到了指揮棒頭上也不奇怪,畢竟半徑五毫米的指揮棒和死者傷口的半徑是一致的,然而指揮棒很脆弱,不可能作為兇器,所以我才排除了指揮棒,徹底鎖定乾冰。一般的指揮棒的確裝不下能造成死者半徑五毫米傷口的乾冰,因為空心範圍永遠不可能是整根指揮棒粗細。但是紀一先生的指揮棒,據他自己所說以及夫人證實,是死者親手特製的,要比一般的指揮棒還要粗一些,所以空心的區域也就大一些,完全可以藏下兇器。而這一點,是輝美小姐和忠司先生做不到的。”霧生剛剛說完,紀一瞬間面色慘白,緩緩低下頭去。

“還......還沒完呢!大哥他......不!大哥和父親,也可以說任何人,都根本不可能邁過別墅的花園小道啊!因為那上面不是根本沒有他們的腳印嗎?如果在雪停了之後的十三號晚上九點殺人,那麼為什麼父親和大哥都沒有留下足跡呢?這根本說不通啊!”輝美還是不放棄,努力想找到突破口。

“誰告訴你他們是雪停了之後進入別墅的?”霧生用一種同情、可憐的眼神看著輝美。輝美在這等目光的注視之下狠狠一驚。

“難道說......”安再和原木異口同聲。他們都想明白了!

“是的。根本就沒有什麼足跡消失之謎!因為只要趕在雪停之前,死者和兇手都走進別墅,那麼還在飄揚的雪,就可以很快的將二人的足跡覆蓋。我們來看一看大家的行程:死者十三號早晨離家出去,理論上應該是晚上九點回到別墅之後馬上受到襲擊身亡的。但是這個時候我們就已經受到了慣性思維的迫害了,總會自以為死者一回別墅就遇襲身亡。我們再來看看,紀一先生是從十三號上午就開始行蹤不明的,這兩者之間的時間似乎有一定的溝通關係,如果確實是這樣,那就很容易惹人懷疑。如果兇手是先以某些事情需要商談為由約死者在上午到中午雪停這段時間之內回到別墅,那麼兩個人一起進入別墅,還在下著的雪就會掩蓋足跡。札幌的雪一旦下起來就會非常的大,所以掩蓋幾個淺淺的腳印根本不是什麼困難。而死者當時根本不可能想到自己最親近的家人會想要殺自己,而兇器也因為指揮棒這等上好的容器而不會引起死者懷疑,從而和兇手一同進入,這也很正常。那麼兇手只需要真的和死者交談許久,將時間拖到雪停之後很久的一段時間,也就是十三號晚上九點——然後痛下殺手。一切就搞定了!”霧生連珠炮一般推理道。

“可是,雖然二人進去的謎團這麼解釋也行得通,但是兇手又怎麼出來呢?雪停了之後,他如果再在上面行進,就還是會留下足跡啊!而別墅周圍不是被你和我還有原木君統統勘察過了嗎?根本沒有其他逃脫路線啊!”安再實在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

“難道你忘了嗎?夫人不是還在花園小道上留下了一進一出兩行足跡嗎?兇手只要等到夫人跑出去報警叫救護車的時間沿著夫人的足跡走出去就可以了。兇手分明知道第二天夫人會來接死者回家,這就再度印證了兇手是沼田家知道死者在外有租房的人。我已經事先找夫人詢問過了三個人的證詞,都準確無誤,那麼輝美小姐的嫌疑可以排除,只有忠司先生和紀一先生兩個人了。”霧生突然看向夫人:“夫人,我想你還記得前些日子我和原木君去了你們家進行詢問調查的時候的事情吧?”

“是的......”夫人由輝美和忠司攙扶著,有氣無力的點點頭。

“當時我們進門的時候,夫人說要脫鞋,並且將鞋櫃開啟,將我的鞋放進了鞋櫃。夫人說過她的鞋是和死者一起買的情侶鞋,一個月一雙,由廠商直接生產製作,而且款式差不多。但是當時我和原木君都注意到了一個有趣的地方:和夫人這雙鞋差不多款式的男士鞋,明明白白的擺滿了一排——十二雙。而屬於夫人自己的女士鞋,算上夫人放進鞋櫃的當時還穿在腳上的那一雙,卻還有一個空位用來擺放我的鞋,而原木君的鞋卻已經沒有空位了。廠商直接生產送貨上門,肯定是男士鞋女士鞋都送過來,這一點從男士鞋的滿滿當當就可以看出來,但是為什麼夫人的女士鞋還少了一雙呢?只能說明一點:夫人,您的鞋應該是被偷走了一雙吧?”霧生耐心地解釋,輕聲地詢問。

“是的......”夫人的老淚再度流淌出來,她的心理防線再度崩潰。

“本來應該是和男士鞋一樣多的女士鞋,竟然平白無故的少了一雙,這明顯是不正常的。兇手我們已經鎖定在了沼田家內部的人無疑,而他們不也正是偷拿女士鞋機會最大的嗎?至此夫人的嫌疑就此排除,她就是鞋的主人,根本犯不著偷鞋來用,鞋就是她自己的,她完全用不著裝神弄鬼,所以夫人不可能是兇手。”霧生絲毫不在乎夫人的情緒和感受,對她來說,對夫人最好的救贖,就是趕緊解開案子的真相,還給死者一個清白。

“對了,你之前調查過,花園小道比周圍的路面積雪要更矮一些,是否和這個有關?”安再似乎想起了什麼。

“兇手相當熟悉夫人精神相對脆弱的性格,說不定夫人發現屍體之後就會因為不想再看到丈夫慘死的模樣而不再踏足,所以兇手有充足的時間逃走。之前的推理來看,兇手是偷了和夫人一模一樣的鞋子,順著夫人跑出別墅的腳印出去的。但是積雪有那麼厚,夫人卻只有那樣的體重,夫人和兇手輪流踩踏一組腳印,勢必會使得腳印比尋常情況下更深,這樣很容易被警方順藤摸瓜。所以我想兇手應該是在順著腳印逃走的時候,還利用某些工具,比如鏟子什麼的將周圍的雪拍平一些,用以混淆警方調查。”霧生連連搖頭。

“可是,為什麼沼田家其他人做不到呢?沼田家的樂器室,明明誰都可以自由出入,那麼沼田家的其他人,不就也可以潛入進去,偷走備用的特製指揮棒,完成犯罪了嗎?”安再繼續發問。

“哦,天啊!安再警部,我記得我們把那個明顯的線索給你強調過好多回了啊!”霧生對安再剛才的話感到無語,開始解釋:“的確,只要擁有一根紀一先生擁有的特殊指揮棒,沼田家的其他成員也可以做到這一切。誰都可以拿得到指揮棒,為什麼我們會認定是紀一先生呢?事先我們驗證過了,乾冰利器要藏在指揮棒中,一般的指揮棒直徑都只有五毫米,如果要裝載乾冰,乾冰的直徑必定不會達到五毫米,可是死者的創口直徑就是五毫米,這是不現實的。紀一先生的那根特製指揮棒,比一般的指揮棒要更粗,裝下五毫米的乾冰沒有任何問題。關鍵是,這根特製的指揮棒是死者親手製成、送給紀一先生的,世上獨此一根,根本沒有第二根了。夫人也證實過紀一先生從來不使用備用的指揮棒,也只是因為沒有了和特製指揮棒一樣的備用指揮棒了。而能隨身攜帶這些東西的,只有紀一先生!所以,兇手就是紀一先生!”

所有人都在一時間陷入沉默。明白了,終於明白了!所有的謎團都解開了,真是令人歎為觀止的推理啊!

“唯一有些遺憾的,就是我無法排除紀一先生的指揮棒遭到盜竊,但是作案後又被兇手歸還的可能性。所以我並沒有直接證據證明紀一先生就是兇手,但是經過推理知道紀一先生一定還會對夫人下手,所以就只好採用了抓現行的方法。”霧生終於說出了今天行動的真實目的。

“真不愧是霧生家的大小姐·霧生綾子啊......”紀一突然一瞬間放鬆開來,輕鬆而無力地笑了笑:“其實用不著什麼證據了,被你們抓住的那一刻開始,我就根本沒有了逃跑的念頭了。”

“你的動機,果然是因為錢吧?”霧生冷冷地盯著紀一。

“錢?可以這麼說;確切來說是債。我想你們調查過了,我喜歡賭博,雖然沒有成癮,平時玩的也比較剋制,但是人啊,總有些頭腦不清醒的時候。”紀一長長地嘆了口氣:“我一下子輸掉了二百二十萬日元......”

“那天,我和賭友們去喝酒,不知道他們使用了什麼方法,我感覺神魂顛倒,興奮異常。我在迷迷糊糊的情況下籤下了他們的協議,一把定輸贏的梭哈,賭注是二百二十萬日元。我知道他們為什麼挑了這麼一個數字。他們一共四個人,如果平分就是五十五萬,那是他們需要償還的債的價格。為了還債,他們也在不擇手段。”紀一狠狠一咬牙,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高聲道:“我沒有辦法啊!正好父親立下了遺囑,說是會分配財產。這已經是我走投無路之下最後的辦法了!二百多萬,就算是老爹也暫且還不起啊!所以我......”

霧生緩緩上前,在紀一還沒有說完話的時候,對準紀一的臉狠狠就是一耳光,聲音清脆可聞。

似是有回聲一般,這一巴掌過後良久,大家依舊沉浸在那耳光聲中。霧生雖是極力剋制,但竟是出人意料的發了怒,高聲呵斥:“蠢貨!笨蛋!愚不可及!紀一先生,你忘記了嗎?我之前就說過,我在死者房間裡找到了一張價值二百二十萬日元的保險單!為什麼又是二百二十萬,你就沒有想過嗎?你父親早就知道了你欠下了二百二十萬!所以他特意為自己投保,為的就是等自己死後,你能夠安心還債啊!他處處都為了你著想......你把他給殺了......他是你的父親,親生父親啊!”

紀一呆愣許久,回憶著父親長年累月的諄諄教誨、長年累月的辛苦操勞,不知不覺的,淚水奪眶而出:“老爹!!”

霧生氣喘吁吁,再度斥責道:“而且,你們一家人難道都是法盲嗎?在當事人精神狀態不穩定的情況下籤署的任何檔案材料,一律視作無效!”

紀一頓時瞪大雙眼,久久無法平息,片刻後,他竟然一瞬間擺脫警察們的鉗制,朝著家中的柱子上撞了過去!

“抱歉。”神座不知何時突然出現在了紀一的面前,一個絆腿將紀一直接放倒,用他那雙明明很纖細但是卻怪力十足的手死死的按住紀一:“你的病,得好好治治。能夠懲罰你的不只有你自己,還有法律。自己懲罰自己,太辛苦了,所以,還是交給法律吧。”神座眼中的落寞,竟讓紀一平靜了下來。

“神座君......”原木沉重的一聲嘆息,為這次的案件畫上了休止符號......

霧生和原木選擇了告別,謝絕了褒獎和獎勵,而將功勞全部推給了安再,安再由警部榮升警視,當時別提有多高興了。

而霧生和原木......

萬事休,拂袖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