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衍蔑視這些無知的刁民，可他並不想懲罰他們。
或許在他眼裡，對姜婉晴嫁給那達的事也很介意。他介意這麼貌美伶俐的女子成為塔爾人的妻子，甚至還主動去學塔兒語，的確讓人蒙羞。
父親是漢人，母親是塔兒人，這樣的身份讓王清衍吃了很多苦，更讓他的內心無比糾結，他不認同野蠻人的身份，可在漢人中又無法站穩腳跟。
只有在塔兒人中尋得一點生機，他厭惡塔爾人，卻又不得不依附於他們。
那達也沒囉嗦，將姜婉晴攬在懷裡，姜婉晴也自然的靠在他懷裡，還對著他輕輕搖了搖頭，表示自已沒事。
而那個被救下來的孩子和他的母親匆匆走過來，想要感謝那達的救命之恩。
她一見到那達就跪下，還拼命的磕頭，嘴裡說著：“多謝恩人，多謝恩人.......”
眼前的女人穿著破舊的衣裳，精神有些恍惚，頭髮散落在一旁，形容枯槁。但她沒有忘記對那達感恩戴德，可見也還是個心底善良的女人。
姜婉晴趕緊將人扶起來，四目相對時，她覺得這個人有些熟悉。好像是在哪裡見過，可是又想不起來她是誰。
還是房嬤嬤驚呼一聲：“大小姐？是大小姐麼？”
姜婉晴這才發現，眼前的女人可不就是出嫁多年的姑母。
“姑母，是你麼？”她激動的問道，能在這裡遇到親人，她的眼圈都紅了。
女人只是愣怔的看著姜婉晴，好久都沒說話，她的嘴似乎被堵住了，許多情緒湧上心頭，記憶裡的畫面在眼前上演。
“你是......”女人終於開了口，她緊緊的抱著自已的孩子，生怕被人搶走。
即便姜婉晴和房嬤嬤已經激動的差點落下眼淚，但女人還是有著極重的防備心。
“我是婉晴啊，姑母，你怎麼不認得我了。”
姜婉晴抓著女人的手，讓她直視自已，更想讓她認出自已。
姑母在她很小的時候便嫁了人，印象裡姑母還是那麼聰慧賢明的女子，她總是笑，身材也略有些胖。她說心寬體胖，做人就應該這樣。
可短短十年的功夫，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她差點就認不出姑母來。
“婉晴，你是大哥的孩子，你怎麼在這？”女人像是回了神，又像是想起什麼來，她哆嗦著嘴唇，狠狠的抓著姜婉晴的胳膊。
那達看出姜婉晴的不適來，也覺得這個女人有點不對勁，馬上說：“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換個地方說話。”
姜婉晴一激動之下，將如今的處境都忘了。
她不由分說的拉著姑母去了附近的客棧，其他人為了不耽誤行程先走，那達留下來陪著姜婉晴。
“這樣真的行麼，行軍打仗可是大事，蒙哥汗會不會治你的罪？”
姜婉晴擔憂的問道，她留下來是為了姑母，但那達留下來可是違反軍紀。在她眼裡可是不得了的大事，這要傳出去，那達為了她一個女人抵抗軍令，她真的成了禍水。
那達將手上的血跡清洗乾淨說：“我和蒙哥汗商量好了，他去湘北，我去建康。湘北是重要城池，他還不想讓我搶功，我也不願意冒進，大家各需所需。”
兀夏人能佔領這麼多地方，他們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
像蒙哥汗這樣魯莽的人，那達是攔不住的，這一仗不好說。
倒不如一個人去建康，順利拿下此地，也能為安吉爾做後盾。
“我去隔壁歇著，你和你的家人好好聊聊。”那達不懂漢人的禮儀，但他尊重姜婉晴。
再說感謝地話都是虛無的，姜婉晴只覺得，自已這輩子都要牽在那達身上，照顧他，愛護他，不能讓他傷心，算是報答了。
房嬤嬤帶著姜心安去梳洗，又給她換了衣服。女奴帶著姜心安的孩子去吃東西，一家人再次相聚，一時默默流淚，竟然說不出話來。
姜婉晴看到姑母的手上滿是凍瘡，臉上也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原本還不明顯，如今清洗過後，這些傷痕簡直觸目驚心。
“怎麼會這樣？”姜婉晴心疼的關懷著，她不敢相信，那個愛笑愛鬧的姑母竟然成了如今的模樣。
姜心安的淚都流盡了，她哽咽的說：“我看錯了人，這輩子都毀了。”
“姑父對你不好麼？”姜婉晴問道。
“他就是個偽君子，全靠著我的嫁妝過活，剛嫁過來的兩年還好，即便他不用心讀書，整日在家裡無所事事，可還算是關心我。後來他被友人拉去賭場，整個人都變了。”
姜心安說著便抽噎起來，太多的委屈積攢到一處，無處可說，無人可說，將她壓抑成了怪物，整日恍恍惚惚，還喜歡自言自語。
“家裡的東西全都被他輸光了，但凡我說一句，勸一句，他就開始打我。後來我懷了孕，他才好些。可那個時候，家裡已經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了。他又開始喝酒，和那些人聚在一起胡鬧，還納了兩個侍妾。”
“我生了孩子以後，他又開始打我，我只能躲著他。日子實在過不下去，家裡的錢也花光了，侍妾跑了，他也瞎了。我做些洗衣裳，給人倒香灰的活養活孩子和他。”
房嬤嬤哪裡還聽得下去，抱著姜心安就開始哭，一邊哭一邊說：“我的小姐，你什麼時候做過這些活。天殺的，當初就不應該嫁到這麼遠來，出了事，大家也不知道。”
姜家雖然那不是高門大戶，但也殷實富貴。
家裡僕人十多個，良田十幾畝，鋪子五六間。
當初姜心安出嫁時，帶了五千兩的嫁妝，還有瓷瓶和銀器，少說也有萬兩。
他們家人口少，姜婉晴的父親很掛心唯一的妹妹，生怕她受了委屈，沒想到如今天各一方，唯一的妹妹還過著這樣的日子。
“姑父原也是讀書人，如今怎麼這麼不堪，簡直讓人不恥，家裡的公婆也不管管麼，任由他這樣胡鬧。”
姜婉晴氣憤之餘，還想著讓長輩主持公道，漢人有漢人的解決辦法，不能莽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