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餘嫣起了不知多少次，林延知索性直接不睡了，他開啟燈，看著坐起來愣神的餘嫣，無奈道：“你怕成這樣了？”

餘嫣道：“沒，我就是有點不安心。”

林延知笑了笑，開啟電腦，隨便下載了部電影，舉到餘嫣面前，道：“看一會，看完了就天亮了。”

現在是凌晨兩點，兩個半小時的電影，看完頂天四點半，上交作品的入口上午十點才開通。

餘嫣一臉哀怨地看著林延知，滿臉地不相信，好像在說：延知，你的數學全都給老師還回去了嗎。

林延知像是猜到她在想什麼，笑了一聲：“你看就知道了。”

餘嫣十分疑惑，還想著自己絕對沒有算錯，自己文化課不行，但總不能連這種小學算數都算錯。

這部電影叫《凡路》，劇情很簡單，是一個畫家的一生。主人公叫王川，從他小時候熱衷畫簡筆畫，一直到初中時培養特長生，他為選擇畫畫與家裡人鬧翻，最後卻沒拗過家裡人，被家裡塞錢進了精英班，與一群只知道讀書的書呆子在班裡學習。

王川不是輕易認命的人，他只為追求自己的夢想，上課畫畫，下課畫畫，作業本上都是他的塗鴉。

自然，他成了班級裡吊車尾的人，不管家長給塞了多少錢，成績說不過去總歸是不行，就這樣，他被扔進了普通班。

家裡人知道了，對他一通打，還撕了他所有的畫畫本子，罵他不務正業。

王川沒說什麼，只計劃著逃走。最後他如願以償，趁夜揹著自己的繪畫工具逃跑了。

一個初中生而已，沒有什麼討生活的手段，只能沿路乞討，或者是給小餐館打零工。有的老闆見他年紀小，剋扣工錢，他短自己的吃，卻也從來不曾虧待自己的畫筆與畫紙。

他這麼一輩子窮困潦倒，筆下的畫卻異常傳神，只可惜沒有受過專業的訓練和教導，每次投稿直接被打回，苦苦不得志。

連個正常的回絕理由都不給。

即使如此，王川也從未放棄過。

他住在破橋洞裡，自己邋遢得不像樣，卻只有那些畫稿潔白完美。

他二十八歲那年，不幸得了肺炎，他自然沒有救治，死在天橋下面，離他的畫遠遠的，好像他的死會玷汙了這些畫似的。

但是世事戲人，就在王川死了沒多久，一個在國內頗有聲望的老畫家偶然路過這個簡陋的橋洞，發現了他的那些話，一時之間，極為驚豔。

就這樣，在王川死後，他的那些話被傳了出去，卻沒人知道這是一個住在橋洞裡的乞丐畫出來的。

人世間從來都沒有那麼多剛剛好和順心如意，老天跟王川開了一個大玩笑，他活著的時候，他的畫無人問津，等他死了，卻開始有人推崇。

有什麼用？

這些一時間風靡起來的畫作能讓王川活過來繼續過好日子嗎？能讓他的家人承認他的天賦嗎？能阻止教育體制對夢想的扼殺嗎？

就像那句話所說的那樣，遲到的正義，永遠算不得正義，它無法滿足被害者的需求，僅僅是為了彌補世上倖存者對被害者的愧疚與同情。

亡羊補牢，總歸已經是丟了羊，及時止損固然有道理，但也無法補償已經損失的那部分。

這部電影因為所表達的思想太過陰暗與負能量，在國際上一個相當有分量的電影節上也僅僅是提名而已。

但這個提名也足夠說明實力。

林延知偏頭，看著靠著他肩膀熟睡的餘嫣，輕輕笑了。

就說，還嫌這個電影只有兩個半小時，你看不看得完都不一定。

林延知輕輕地讓她躺回到床上，靜悄悄地關了電腦，躺下，將她摟進自己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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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那部電影，林延知是故意這麼選的。

他想告訴餘嫣的是，不管現狀有多慘烈，世界有多對不起你，只要是金子就一定會發光，她與電影裡的王川不同，她很幸運。

她也不必妄自菲薄，覺得別人都比自己強。

第二天餘嫣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八點多了。

她刷地一下就瞪大了眼，像是黑夜中的貓頭鷹。

林延知看著她的模樣一陣好笑：“這麼激動做什麼？”

餘嫣道：“幾點了？到十點了沒，我昨天睡著了？”

餘嫣擰眉仔細回憶自己昨天晚上的情況，隱隱約約記得自己一直在折騰，最後林延知讓她看了一個冗長無聊又暗黑的電影……

假如林延知知道餘嫣對那個電影的評價，恐怕臉都要黑了。

餘嫣揉了揉昏沉的頭，道：“我先去做飯，做完吃完就差不多了，我去上傳作品。”

林延知今天特意沒去新睿，為的就是看著餘嫣，省得她緊張得連北都找不著。

林延知見她這麼說，趕緊追著她去了廚房，生怕她神志不清地把廚房給炸了。

結果還好，餘嫣還能清醒著把早飯做完，只是時不時地就要打個寒顫，眼神遊離，看樣子極度不在狀態。

快九點了。

林延知和餘嫣現在不約而同地都在想，怎麼時間過得這麼慢。

早飯是蛋炒飯，餘嫣沒有心情弄別的東西，林延知已經從飯裡嚼出兩次蛋殼了，他哭笑不得，道：“嫣嫣，開始參加比賽而已，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餘嫣道：“我沒緊張。”

一邊說話，她的腿在桌子下面一邊抖。

她此刻吃飯的狀態是一粒米一粒米地嚼。

林延知看著好笑，他出言安慰：“你別擔心了，你的畫很通俗易懂，也很抓眼球，硬體技巧也都有，不要胡思亂想自己嚇自己，陸野不是都說了嗎，你肯定能拿獎的。”

餘嫣一臉冷酷：“陸野她就是個烏鴉嘴，好的不靈壞的靈。”

林延知哼笑：“那你該讓她說‘你怎麼都得不了第一名’。”

餘嫣腦子繞了半天才繞明白林延知話的意思，直接笑出來，這麼一笑，緊張的心情倒是得到了緩解。

林延知見她也實在沒食慾，便道：“不然你先去開啟電腦，玩一會遊戲轉移轉移注意力，或者跟陸野聊聊天，還有一個多小時，你總不能一直這麼緊張著。”

餘嫣看了一眼表，臉色依舊：“沒關係，人一輩子總得有幾個緊張到什麼都不想幹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