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林延知的視線，餘嫣一怔，帶著些不解地看回去。

林延知故意問：“為什麼要鴛鴦鍋？”

餘嫣下意識地就要回“林先生不是不能吃辣？”可話到嘴邊，被她生生吞了回去。這種話說出來好像在故意討林延知的歡心一樣，她現在給自己的定為是與林延知相識的人，但關係很一般。一個關係一般的人會知道對方吃東西的口味？

想到這，餘嫣笑了笑：“沒什麼，一般我和陸野來的時候都會點鴛鴦鍋，等辣的受不了的時候就會在清湯鍋那邊涮熟了，然後再在辣鍋那邊過一遍湯，這樣既不會太辣，也還算合我們的口味。”

餘嫣胡說八道完，有點不敢看林延知的表情，裝作十分認真地看著選單，可耳尖上的緋紅卻不小心出賣了她。

林延知挑眉看她，默不作聲，嘴角上翹，無聲地笑著。

等了好一會，餘嫣將選單還給林延知：“林先生，你有什麼不吃的嗎？”

林延知不吃羊肉，覺得腥羶，林延知不愛吃麵，林延知不愛吃菌類，林延知愛吃綠葉菜和牛肉，林延知不喜歡重口，他的口味從來都很清淡……

這些事情，餘嫣早已爛熟於心，但她為了不讓自己暗戀的那十多年公諸於眾，她小心翼翼，同宋舟對她那樣，隱忍剋制，顧及著對方的情緒，艱難走在那條安全線之內。

林延知將選單推回去：“你決定就好。”

餘嫣抿唇，又加了幾樣綠葉蔬菜。

等到菜全部上齊，林延知望著滿桌子的綠，還有萬綠叢中那一點“紅”——雪花牛肉，他微微挑眉。

“餘小姐怎麼沒要些其他的？”

餘嫣若無其事：“羊肉有些腥羶的味道，我不太喜歡，要是林先生想吃的話，可以再點一些。”

餘嫣的後半句話是故意那麼說的。

林延知笑了笑：“不了，我也那麼覺得。”

餘嫣自覺天衣無縫，故而精神都放鬆了些許，夾起一塊肉片就往辣鍋那邊涮去。

林延知始終都沒有動筷子，他沉吟許久，才道：“你姐姐前些天同我提起過你。”

餘嫣的筷子立即頓住。

“餘宅裡的那隻薩摩耶是你養的？”

餘嫣不解，餘嘉琛提起她和多多有什麼關係？

林延知繼續道：“那隻薩摩耶似是惹她生了一些氣，她同我抱怨許久……”

餘嫣冷笑，餘嘉琛果然排擠她排擠到了一定地步，連一隻狗都不打算放過。多多少說也有三歲多，基本也懂事了，平時都被關在後院，餘嘉琛又不總在餘宅裡待著，多多哪裡惹得著她，怕是餘嘉琛不滿多多許久，才開始這麼百般挑刺。

林延知話說得隱晦，餘嫣聽懂了，餘嘉琛這明擺著是想讓她把狗帶走，不知林延知是無心之舉想緩和一下他們兩個之間的尷尬氣氛隨意找了個話題，還是餘嘉琛想借林延知的嘴同她表達不滿。

若是前者，餘嫣一笑而過，若是後者……餘嫣的目光閃了一下。

那餘嫣她此生活該孤獨終老，只能說她遇人不淑，看走眼了。

林延知感覺到餘嫣驟然沉下來的情緒，心中有了定論，抿了一口冰水，才道：“我與她平時交流少，也不知她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我同你說一聲，是想讓你注意注意，安全起見，我建議你最好把那隻薩摩耶接走。”

餘嫣抬頭看了看林延知，面無波瀾：“嗯，我知道了，等過兩天有時間了我會去餘宅一趟。”

林延知點點頭：“到時候有需要可以叫我。”

餘嫣提前道謝：“多謝林先生。”

林延知十指交疊，右手食指在左手手背上點了點，餘嫣埋頭吃，二人之間的氣氛又陷入尷尬。

林延知輕咳一聲：“餘嫣，昨天對不起。”

餘嫣抬頭看他。

“我不知你的母親已經……我在飛機上還問候……”

林延知不知該怎麼遣詞，他覺得這麼多年來他從未這麼詞窮過。他在會議室開會的時候，更像是沒有情感的機器，可這種時候，大腦需要以情感來分析事情，他覺得，他有些不太擅長。

餘嫣放下筷子，用餐巾紙擦了擦嘴：“林先生，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不知者無罪。”

餘嫣內心的熱度已經退了下去，她現在變得平靜無比，說著這種沉重的話題，即使是心上人坐在自己對面，餘嫣定然也是無法輕鬆起來。

林延知把“不知者無罪”這句話聽在了耳朵裡，可他終究還是咂麼出了些別的滋味來。林總浸淫商場多年，若是連這麼點察言觀色的本事都沒有，新睿絕對在他手裡不到一年就得宣佈破產。

可事實是，新睿不但沒有破產，連著總部和它旗下的眾多子公司一同蒸蒸日上。

林延知覺得餘嫣還是怪他的。嘴上雖然這麼說，可餘嫣看他的眼神和最一開始都不一樣了。

林延知斟酌字句：“我為我的魯莽道歉，餘小姐若是還不肯原諒我，我願意給席殊提供資金，或是一些別的東西，或者餘小姐需要其他的幫助，我全都願意……”

“林先生，”餘嫣忽然開口，“你是在與我談生意嗎？”

林延知總是自以為是的，兩年前這樣，兩年後也這樣。兩年前她同他解釋，求他相信她，求他多看她一眼，可林延知只堅信他自己雙眼看到的，兩年後，在燈光昏黃的小火鍋店裡，林延知以為她在與他討價還價。

林延知在生意場上無疑是精明的，可在感情場上，這個人卻總是像比別人慢了半拍似的。

餘嫣摩挲著玻璃杯，開口：“那我若是求林先生不要與餘嘉琛結婚呢？”

林延知一怔。

餘嫣繼續追問：“林先生能答應我的這個要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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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鍋湯已經徹底燒開，“咕嘟咕嘟”地翻滾著，水汽繚繞，將兩人的面孔氤氳得朦朧而不真實。

餘嫣默默抬手，將嵌在桌子之內的電爐關掉。

鍋裡的熱湯瞬間就平靜了下來。

餘嫣這次看清了林延知，她淡淡笑著：“林先生，這一點你能答應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