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嫣疑惑地看向他。
林延知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微微偏過頭:“那天我正好路過。”
那一瞬間,餘嫣心裡下意識地一顫。林家的背景她有所耳聞,跟軍方的關係淵源極深。恰好那天又有一輛直升機來肅清了那些挑事的人,今天林延知又這麼一說,餘嫣再笨也不會想不到是誰幫了她。
餘嫣眉頭一挑:“謝謝你。”原本很普通的三個字讓餘嫣說出來顯得彆扭極了。
林延知道:“你不用謝我,我也只是為了我自己,要是路不通的話我也過不去。”
餘嫣乾笑兩聲,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她向來不會說那些客套話,可現在這種情況不說些什麼又實在尷尬,乾燥而粗糲的空氣被餘嫣吸入鼻腔,餘嫣一時坐立難安。耳尖上裹著一層緋紅,眼睛垂下,愣愣地看著蓋在自己腿上的毯子。
在餘嫣看不見的方向上,林延知深深地盯著她,一雙黑眸暗沉沉的。
“餘小姐,我可以直接稱呼你的名字嗎?”
餘嫣猛地抬頭:“當……當然可以……”
餘嫣只覺得此時難堪極了,她知道她不該這樣的,林延知是她的心上人,這個秘密應該一直被她帶進棺材裡。
餘嫣正愣怔著。
“我心在焉?”林延知的聲音很低沉,富有磁性,醇厚如陳酒,甘冽而不失芬芳。而這四個字被林延知說出來,一字一頓,他彷彿在細細咀嚼這四個字的意思,聲音動聽極了。
聽到這句話,餘嫣身體猛地一顫,大腦細胞瞬間活躍起來,各種激素的分泌水平直線上升,每一個細胞都在激動地戰慄。
我心在焉,我心在焉,我心在嫣!
即使是巧合,即使是無心,餘嫣也甘之如飴。
抬頭看去,林延知手裡託著一本雜誌,正是最新一期的《D》,他修長的手指微微夾著雜誌的一角,將要翻開,目光凝在封面上才沒有動作。
“這個設計師很有天分,只是年齡還太小,有點恃才傲物的意思,骨子裡還有幾分清高,設計出的作品全是隨他的心,與市場脫離,他這樣沒有經過沉澱,又急欲證明什麼,他若還是現在的狀態,恐怕再難有長進。而這次一炮而紅,只能說是運氣好。”
林延知大抵是對宋舟有些印象,年少時宋舟還來過幾次餘宅,與林延知有過幾次照面。
餘嫣知道林延知有些沒話找話的意思,她沉吟一會才開口道:“現在的情況不都是這樣嗎?他這種做設計的肯定要讓作品裡有幾分自己的特色,同時還要注重市場的變化與需求,我覺得,他現在最需要思考的是怎樣才能讓自己的特色與市場需求做一個完美的比例調和,一味隨心所欲,那才是清高,而一味地迎合市場,那是媚俗。”
林延知忽然整個頭都轉過來,定定看著她:“餘小姐是搞藝術的,這些自然要比我明白許多。”
知道林延知是在誇自己,餘嫣立刻就紅了臉,擺手:“不不不,哪談得上是搞藝術,不過是用自己的一技之長賺點小錢,沒讓自己白交四年學費。”
餘嫣動作太大,腿上的毯子直接就滑落下去。
因為此時南方的天氣已經很溫暖了,故而餘嫣只穿了一條紗質長裙,在飛機上乍一沒了毯子保暖,還有些冷,餘嫣話音一落就打了個激靈。
林延知十分有紳士風度地彎腰替餘嫣撿毯子,可就在他彎腰的時候,眼尖地瞧見她右腿上有一條疤,從腳踝那裡一直往上,只是上面被裙子蓋住了,出於禮貌,林延知沒再看。
林延知攤開毯子,細心地替餘嫣蓋好。他動作間,與餘嫣捱得很近,餘嫣甚至聞到了他身上極淡的男士香水味。
餘嫣傻愣愣地坐在座位上,連動都不會動了,這下,她臉紅彤彤的,一直紅到了脖子。
林延知看到了餘嫣紅著的臉,一怔,問道:“有哪裡不舒服嗎?”
餘嫣的聲音低如蚊吶:“不不不,我哪裡都好,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林延知聽見了:“不用謝,應該的。”
“你的腿上怎麼會有條疤?”
林延知剛才若是沒看錯的話,那疤看起來十分猙獰,像是被利器劃傷,而且傷口還很深。
餘嫣眼裡劃過一抹不自然:“是我不小心劃到的。”
無錯書吧林延知坐在新睿總裁的這麼個位子上,閱人無數,誰的話發自內心,誰的話只是個謊言,他一眼就能看出來。看著餘嫣目躲閃的樣子,林延知知道餘嫣不願和他說,也就沒再追問。
“阿姨身體還好嗎?”
餘嫣身體猛地一顫,擠出了個笑容:“還……還好。”
“那就好。”林延知感覺出了餘嫣的不自然,立刻就沒再說話了。
而餘嫣內心百感交集,靠在座位上閉目養神。
她腿上其實是有兩條疤的,一條是當年她從綁匪手裡掏出來,被短刀划過來,另外一條,還與林延知有關……林延知應該根本就不知道。這兩條疤捱得極近,若是不仔細看,那就是一條比較粗也比較猙獰的疤痕。
她記得當年她滿身是血地站在金碧輝煌的餘家大廳裡,那種鮮明的對比,讓她困窘得想死。而林延知,則永遠是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他永遠也不會知道她到底為了他付出了什麼。
現在,林延知竟然還來問她她媽媽的身體狀況,稱呼的竟然還是“阿姨”,這一聲自然而然地就拉近了他們的關係,這一聲近乎施捨。可他不知道,他這位“阿姨”早就……
餘嫣有點想哭。
她覺得她又回到了兩年前孤立無援的那種狀態。不管幹什麼事都要靠她自己,沒有人愛她,沒有人照顧她,她活該抑鬱,活該精神衰弱,所有人都想要她死。
餘嫣內心的負能量快要把她撐爆了,可潛意識裡卻一直在告訴她,這樣是不對的。她有陸野,她有宋舟,她還有顧伯。
她好不容易從陰影之中走了出來,怎麼還能再回去?
林延知看著身旁已經沉沉睡去的餘嫣,移開目光,手裡一直在把玩著手機,不知心裡在想些什麼。
關於餘嫣,他倒是有些印象的,年少的時候,總有個害羞又靦腆的小丫頭喜歡跟在他身後一口一個“延知哥哥”的叫,怎麼現在就這麼生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