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嫣手裡還有事情要忙,她把宋舟送到宋舟的住處之後就告辭回書店了。
宋舟許是累得緊了,剛下飛機的時候還好,可在計程車上坐了一會,睏意襲來,勉強撐著才沒睡著。
餘嫣半開玩笑似的:“宋舟,肩膀借你。”
宋舟眼皮都快要粘到一塊去了,即使這樣,他也淡笑著:“還是算了吧,我怕你後悔。”
餘嫣撇著嘴,不發一言。
餘嫣回到書店之後,直奔二樓她的畫室。席殊有一個好處,就是周圍的環境很安靜,不會有大聲嚷嚷的人,這種情況極為難得,餘嫣最喜歡在這裡畫畫。
今年年底她有一個要參加的國際藝術賽事——約翰莫爾繪畫獎。這個賽事兩年一次,報名日期截止到十一月底,入圍名單在十二月就可以公佈。年底恰好就是報名日期。餘嫣為這個賽事準備了很久,大學時期她就想參加,但因為一些事情耽擱了,而後來她的媽媽又出了車禍,她的心理狀態不太好,這個事也就徹底擱置了,直到去年,她的情況有了好轉,才開始準備。
幸好還不算晚。
餘嫣的這幅畫名為《母親》,她想畫什麼,也就不言而喻。
畫面背景是大量的墨藍和靛青,色調陰暗沉靜,像是永遠看不到光明那樣,整幅畫的正中央色調才開始柔和起來,畫還是個半成品,隱隱約約可以看出來色調柔和的那個地方是一個坐在椅子上的溫柔女人。
陸野這個時候神秘兮兮地湊了過來,原本還不錯的心情在看到那一大片陰鬱的灰藍之後急轉直下,愣了一會,才道:“嫣嫣,你把宋舟接回來了?”
陸野知道宋舟這個人的存在,她也知道餘嫣最痛苦的那兩年一直都是宋舟在陪著她,這次宋舟回來,倆人估計有戲。
“人家宋舟都大老遠跑回來了,你還在這畫什麼畫啊,畫畫什麼時候畫都行,你還不去跟人家宋舟敘敘舊?”一想到宋舟這個人著實不錯,要是餘嫣宋舟這事能成,陸野也算了了一樁心事。
餘嫣心不在焉地用筆調著色:“他剛下飛機,也累了一天,睡覺才能解乏,我去跟他敘舊管什麼用?”
話音剛落,餘嫣本想調成灰藍色,不小心黑色擠多了,得,廢了。
餘嫣放下調色盤,語重心長:“陸野,你別跟個逼婚的老媽子一樣成嗎?”
陸野笑了笑:“我哪是逼你婚啊?我這還不是為了你好?你看看你這樣總得有個人照顧你啊?我跟顧伯管不了你一輩子的,我看宋舟這個人就不錯。”
餘嫣:“宋舟確實不錯,但正因為他很好我才不能去禍害他,我是個什麼人我自己清楚。”
陸野:“那沒有宋舟,你就願意去禍害別人?”
餘嫣:“至少我禍害別人沒有心理負擔。”
“那說不定人家就想讓你禍害呢,你看看你們兩個,從初中開始,青梅竹馬,這麼多年了你出事的時候也是他一直在你身邊照顧著,這樣的好男人上哪去找?”陸野快把宋舟誇出花了,“長得帥,還是個大設計師,你們倆肯定有共同語言,他又追你追了那麼多年……”
“我跟他沒有關係。”餘嫣飛快反駁。
“你倆認識了十多年了吧,他還對你不離不棄的,要說你倆沒關係我都不信。”
“他和我的關係就像羅密歐和朱麗葉,梁山伯與祝英臺,傑克與羅斯。”
陸野笑得賊兮兮的,曖昧極了:“這還沒關係?”
“死都不可能在一起!”
“……”
餘嫣一番話,成功把陸老媽子給氣走了。不過剛才她所說的話,句句是真。她雖與宋舟相識許久,可那種感覺與其說是愛情,不如說是親情更貼切一點。宋舟從未放棄過,可她從精神層面上就無法接受宋舟了。
更何況,她早就心有所屬。
她八歲那年,餘嘉琛帶回林延知和她一眾朋友進餘宅玩耍的時候,那個眉目冷漠,容貌精緻的小少年,就永遠烙進了她心裡。
那時候林延知也不過剛上初中,是餘嘉琛的同班同學,但林家的教育讓林延知看起來老成極了,像個小大人似的坐有坐相站有站相,而且那雙黑漆漆的雙眸裡面若有若無地散發著探究與凌厲的目光。
餘嫣至今還記得他們兩個的初見。
餘嫣那時候性格靦腆,不愛說話,一見家裡來了這麼多人,當即嚇得躲在王嫂背後探著小腦袋偷偷打量著那一群人。
餘嘉琛和她的朋友們不知在幹什麼,唯有林延知安安靜靜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林延知注意到她怯怯的目光,轉過頭來:“要吃水果嗎?”
無錯書吧餘嫣嚇得一激靈。
林延知面容僵著,但聲音溫柔:“別怕我,我不是壞人。”
那時候餘嫣也算是心理強大了,沒被這個面冷的大哥哥給嚇哭。
林延知拈起桌子上的一塊哈密瓜,舉在半空,示意她過去。
餘嫣的小手緊緊攥著裙襬,猶豫好久,才顫顫巍巍地朝林延知走去。
不幸的是,她淨顧看哈密瓜了,沒看腳下,一時之間左腳絆右腳“撲通”一聲摔在了地上。
餘嫣剛要哭,就忽然感覺到一雙溫暖的手穿過她的腋下,把她扶了起來。
耳邊響起少年特有的清冷質感的嗓音:“不哭不哭,痛痛飛走了。”
奇蹟一樣,她果然沒有覺得疼。
餘嫣目光放遠,想起年少的那些事,心裡漫上些苦絲絲的甜。
她喜歡了他十年,那又怎樣?到頭來,他們也不過是個見面能打個招呼的交情。這麼下去,也許她真的要不婚一輩子了。
她再也找不到一個能夠像林延知那樣讓她動心的人了。
她餘嫣,也再沒有力氣去用盡全力喜歡一個人了。世界上的人千千萬萬,可叫林延知的,也只有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