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之後，他突然睜開雙眼，從情愛的話題裡跳脫了出來，回到了服裝本身，開口說道：“其實關於功能性的這個問題，不僅僅只出現在情愛之中，日常的服飾規範方面，也同樣存在著與之相類似的現象。”

“最初的時候，人們之所以要穿著各式各樣的服裝，其根本目的無非就是想要藉助衣物來保護自已的身軀免受外界環境的侵害。然而時至今日，現代社會中的時裝卻早已不再單純侷限於這種原始的功能性需求，它們更多時候呈現出來的是一種帶有強烈目的性的特徵，而原本的功能性則在不知不覺間被逐漸弱化甚至淡化掉了。”

聽到這裡，坐在一旁的沈瀟不禁好奇地追問道：“那麼現如今這些時裝所具備的目的性究竟已經轉變成什麼樣了呢？”

林青揚微微一笑，語氣平靜地回答道：“簡單來說，如今的時裝其主要目的要麼是為了能夠讓穿著者自身感到心情愉悅，要麼就是希望透過獨特的穿搭風格和時尚元素來吸引他人的目光，從而獲得他人的讚賞或者認同。”

沈瀟微微皺起眉頭，繼續追問：“可這也能算是一種目的嗎？”

林青揚稍稍停頓了一下，接著耐心地解釋道：“當然可以算作是一種目的，只不過這種目的並非那種有著明確實際指向性或者具體目標的目的而已。比如說，一件漂亮的衣服可能並不能直接幫助你完成某項工作任務或者解決某個具體的生活難題，但它卻能夠從心理層面給你帶來自信和滿足感，進而影響到你的情緒狀態以及與人交往時的表現等等。所以說，雖然這種目的看起來沒有那麼清晰明瞭或者切實可行，但它確實也是實實在在存在著。”

沈瀟思考了一下，說道：“這麼說我大概清晰了一下，就比如談戀愛的時候，女性或者男性會自發地多購買服裝，或者為某次約會準備特定的服裝風格，這些行為的背後都有愉悅自我和他人目的，甚至是某件衣服可能會被冠以某個特別的回憶或者與某個特定的人形成記憶的關聯。”

林青揚微微頷首，接著闡述起來：“就拿這種購買行為來說吧，其背後的動機並不能簡單地歸結於純粹為了對方去購置服裝，亦或是僅僅為了營造某種特定的回憶才去選購衣物。通常情況下，那些懷著清晰明確目標而去購買的衣服往往都只是一次性的消費品罷了。舉個例子，像是那種被撕裂成碎片的絲襪，還有其他伴隨有破壞性質的衣物，它們更多時候都不會被劃歸到常規服飾的範疇之中，反倒更傾向於是一種快速消耗掉的物品而已。”

聽到這裡，沈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回應道：“這麼說來，你的意思是那些並不懷揣著具體明確目的所購入的衣物，反而才是真正契合人們實際所需的東西？而且這些衣物都是基於個人自身的真實需求來考慮的，對吧？”

“沒錯！”林青揚快速地肯定道。

“可是……這跟大家未能及時作出抉擇又存在什麼必然關聯呢？”沈瀟跳回一開始的話題問道。

“其實，那些沒能及時選出答案的人和你是一樣的。”林青揚目光平和地看著沈瀟說道。

“與我相同？”沈瀟語氣裡帶著些許詫異，在她的意識裡，那部分人更多的是不知道給出什麼答案才是，而她是知道給出什麼答案，但又因為另一個答案的存在而存在猶豫，這兩者是不一樣的。

“對。”林青揚肯定地答覆道，“他們也同樣處於思考當中，保持沉默、不輕易給出答案，這本身也可以算作是一個選項。”

“最終要求給出答案時，這些人和我一樣也給出了答案。”沈瀟補充道。

林青揚準備好的答覆似的迅速說道：“答案是大篇幅的A，這個結果難道不能說明他們和你一樣嗎？”

沈瀟被林青揚牽動著不由自主地說出：“在不得不給出答案時候，我們還是迴歸到了家庭。”

林青揚深吸了一口氣，問道：“你覺得是不得不？”

沈瀟答得也坦率：“當下是。”

林青揚長舒了一口氣，沈瀟的坦率讓他今晚的衝動有了答案。

按耐著心下緩緩的波動繼續分析道：“那些原本內心已經有了篤定答案的人，會因為展會上丟擲的概念和問題而受到衝擊，從而產生動搖和變化。人們越是起伏，恰恰說明問題的設定和這場秀的主題觸到了核心！”

林青揚微微一笑，補充道：“不僅如此，但凡看了東方之翼的人，都會藉由這場時裝秀深入思索一個問題——人類內心深處的慾望究竟因何而起，以及愛情的通道有沒有可能單純源自於慾望。”

沈瀟梳理了一下思緒，明確說道：“時裝規定了現實世界中審美的秩序，未來，我們的品牌定位將會越發清晰地在情愛的秩序中探索，這種目的性將會成為源源不斷的購買力，這種宣傳手段就是我想要去觸碰的邊線。”

“所以，宣傳部的策劃是成功的，你做到了。”林青揚肯定道。

沈瀟補充說：“明天我將會對60%的空白答卷展開新一輪營銷方案，這比直接的AB選項資料更適合當宣傳點。”

沈瀟的工作思路突然就被拉到了一條完整的軸線上，她欣喜地看向林青揚，朝著林青揚笑著點頭。

林青揚默契地點點頭，說道：“是的，我們需要這樣的爆發點，讓積蓄於個體的智慧在觀看了我們的服裝秀後受到衝擊，從而實現幾何式傳播，這比最後的答案更加具有真實性。”

“情愛的討論需要一個由頭，留白的突破口比二元的選項有更多的討論空間。”

林青揚補充道：“確實，情愛，尤其是不帶目的的情愛，人們並不習慣拿到檯面上討論，藉由這個留白剛好可以有一個合適的空間給與大眾。”

沈瀟點點頭，肯定道：“確實是這樣，為了繁衍而出現的情愛行為可以被拿到大眾面前討論，比如懷孕週期，備孕計劃，這些都是可以大方說出來的話題，可單純和愉悅相伴的討論，人們順其自然地就把它放到純潔愛情的對立面。”

林青揚附和道：“前者是一種抱有目的的行為，這種帶有繁衍目的的情愛行為通常不會被道德力量指認為禁忌；相反，單純為了愉悅自我的情愛行為往往被冠以禁忌的標籤。”

沈瀟接著說道：“是啊，有人將愉悅自我和性魅力的被看見偷換概念，出現魅男或舔狗這類名詞，最後話題的走向並不會停在愉悅自我本身，而是一些性別對立的爛俗話題。”

林青揚看沈瀟一臉的認真，解開安全帶，欠身向前攬過沈瀟的肩膀說道：“沈經理，我來找你可不是聊工作的，剩下的下次再聊吧，現在讓我抱抱。”一邊說一邊大手向下攬住沈瀟的腰。

沈瀟往前靠了靠，剛好把自已貼近林青揚的胸膛，默契的貼合，沈瀟回過手解開安全帶，往前湊了湊，綿軟地貼到林青揚的身上，林青揚抱住沈瀟，聞到她身上的果香，彌散出一點催眠的意味。

沈瀟在林青揚胸膛前待了一會兒，身體有了反應，低頭往下看了看，說道：“到後座。”

沈瀟先開了門，坐下後把大衣放到了前面的座椅處，林青揚關了車燈，坐到了後座。

“你好了嗎？”林青揚率先開口。

沈瀟伸手確認了一下狀態，點點頭說道：“好了。”

林青揚半跪在座椅上，扶住沈瀟的身子，伸手給沈瀟找到一個相對舒適的位置，沈瀟跟著挪動了一點，找到了一個還不錯的借力點。

沈瀟的尾骨落在林青揚的胯骨上方，柔軟的肉感蹭到他的大腿處，有點癢。

林青揚看著沈瀟的長髮隨著身體波動，不時幾根髮絲拂過他的鼻尖，他的眼睛跟著眨動，動盪間腦子兀自想到要不要把她的頭轉過來接吻。

沈瀟的手撐在前椅的椅背上，回過頭確認林青揚的狀態。

林青揚找準時機吻了上去，輕輕地吸吮著沈瀟的唇瓣，情緒在接觸的瞬間被揉開，沈瀟的肩膀輕微地抖動了一下，心腔伴隨著一起脹大緊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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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揚垂著目光，順著沈瀟的唇吻到她的頸窩，左肩，後背，沈瀟的脖頸得到釋放，垂著頭，感受著身體的變化。

林青揚熟練地用手掌扣著沈瀟的腰線，兩人頭靠著頭，肩膀交錯，呼吸在小小的空間裡變得隱秘逼仄，暖氣開得足夠足，玻璃上交融出了一層薄薄的霧。

沈瀟側過臉對上林青揚的眼眸，林青揚問道：“累嗎？”

沈瀟抽出一些意識看著林青揚琥珀色的瞳仁，然後又被他說話間露出的虎牙吸去了注意力，接著閃過意識搖搖頭，然後攬著林青揚的手往下挪動了兩個手掌的距離，盯著林青揚的嘴唇用很輕的聲音說道：“不累。”

林青揚的精力沒有很好的啟動，摸著沈瀟的頭髮說道：“我今天有點累。”

沈瀟的手肘往前挪了一些，環抱住椅背，借力往下趴了一些，林青揚沒有太多聲音，沈瀟不知道他是疲憊還是不盡興。

林青揚的手沒有放鬆往前探了一些，順勢把沈瀟抱起，打橫坐到自已的腿上，沈瀟的腿平放在座椅上，靠在林青揚的肩頭喘著氣，覆上他的唇吻了上去。

這個吻不需要用來確認什麼，只是親吻，沒有目的，只是歡愉。

“瀟瀟。”林青揚用平常的語氣叫著，彷彿這樣順便喚出的暱稱叫了許多次一般，平常極了。

“嗯？”沈瀟的尾音拖得有些長，聲音中帶著水濛濛的氣泡。

林青揚伸手摸著沈瀟的臉頰，看著沈瀟溼潤的眼睛，感受著她窩在他身體裡的觸感，林青揚想到下午沈瀟坐在看臺堅定看著他的樣子，溫柔地說道：“瀟瀟，足夠了。”

“什麼足夠了？”沈瀟被林青揚抱著，徹底放鬆了下來，半眯著眼睛將頭靠在林青揚的大臂上。

“你給我的部分足夠了。”林青揚的聲音淡淡的，像是隱秘地給他們的關係下了一個註腳。

這段一開始只談需求的關係在雙方的心照不宣裡限定了坦誠的邊界，不說愛的那個人不一定就不投入，而先說愛的那個人不一定就是把控者。

想要說愛的瞬間就是愛，而愛說出口的瞬間，就是兩條線段的交疊起點。

重疊的部分是長是短取決於雙方愛的結束和開始，唯一明確的是：成長的快的那個方一定更具主動權。

封閉關係裡佔有慾是不變的話題，會用吃醋作為評判在意的訊號，而開放關係裡，佔有慾是不太會被拿出來討論的對方，因為聊佔有慾的同時，雙方的意識裡是要為此付出一定時間和精力的。

即便有佔有和選擇的思考，但沈瀟和林青揚個人主義的個性之下都不願拿出多餘的時間和精力。

林青揚不願沈瀟扭曲自已。

沈瀟聽到林青揚說足夠了的瞬間，腦海裡一下想到了好多事情，又都消散了，沈瀟在林青揚的臉上看到了暗淡，就像是雕塑拂上了灰塵，她看著林青揚肩膀和胸膛的線條。

深色平淡中起了波瀾，聲音淡淡從喉嚨裡發出：“我們都是不會多要的性子。”

這也決定了他們只是開放關係，雙方的界定都是清晰的。

只是沈瀟還不知道，當她清晰的時候，林青揚開始模糊了，當林青揚開始清晰的時候，她卻開始模糊了。

林青揚摸著沈瀟的頭髮，柔軟的頭髮變得涼絲絲的，沈瀟坐起身從林青揚身上挪開，赤腳勾著身子邁步跨到前座。

沈瀟穿上大衣，找回一些溫度，開了車燈，沒再說話。

林青揚穿上鞋邁步下了車，靠在車窗上，低頭看著車燈愣神。

兩道平行的光束就好像他們現在，雙方在此刻都清楚地意識到對方不是生活裡必備的部分。

性是調節，如果加入了犧牲感，性也就沒有那麼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