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急匆匆地從客廳穿梭而入。
林蔚眉頭緊鎖，臉上寫滿了焦急與不安，聲音緊繃得彷彿隨時都會斷裂。
“默默，你在哪兒？”
裡間很快傳來齊希堯的聲音：“我們在這兒。”
林蔚和沈知節加快腳步，匆匆跑進去。
一個不大的書房裡，齊希堯正神態自若地坐在小圓桌旁。
聽到兩人凌亂而急促的腳步聲，他才淡淡地抬眼，目光帶著幾分慵懶，向他們看過來。
林蔚根本顧不上和他說什麼，雙眼像是被磁鐵吸引住一般，直直地盯著坐在他身邊的小人兒。
沈默默。
她正坐在齊希堯的一旁，小小的身子前傾，雙手捧著一本厚厚的書，目不轉睛地翻看著，那專注的神情彷彿已經完全沉浸在書中的世界，忘記了周圍的一切。
“默默！”林蔚喊道，聲音裡已然帶了絲顫抖。
沈默默這才愣愣地抬頭，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林蔚不顧一切地衝到自已面前。
眼睫快速地眨了一下，又眨了一下，似乎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林蔚這才注意到，她手裡拿的竟然是一本相簿。
“這是……”
她的手微微顫抖著，像是在害怕又像是在期待，緩緩去翻那本相簿。
這裡頭，竟然每一張都是她。
年少時的她，穿著校服青春洋溢的她，大學入學時充滿憧憬的她，懷孕時身形略顯臃腫卻散發著母性光輝的她，生完孩子後哺乳期略顯疲憊但溫柔無比的她……
她用震驚的目光看向齊希堯。
齊希堯把目光躲向一旁，不敢與她對視，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
“林阿姨，你抱的這個是我嗎？”
沈默默的聲音突然響起，清脆而稚嫩，把她的注意力成功拉回來。
林蔚的視線投射在沈默默指著的那張照片上。
那是她生完孩子後三個月的照片。
照片上，她抱著默默，正在陽臺上看海。
臉上的微笑無比溫柔，眼神中滿是慈愛。
沈默默那時候，已經不如剛出生時那麼幹癟，臉上肉嘟嘟的，煞是可愛。
林蔚張了張嘴，嘴唇微微顫抖，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無法向自已的女兒解釋，為什麼自已欺騙了她這麼久。
作為一個母親怎麼能欺騙自已的孩子呢？
“我說過，她失憶了。”
齊希堯雙手環胸，神色有些冷漠，靜靜地看著林蔚。
“林蔚，你失憶了，所以不記得了。”
林蔚微微張著嘴，臉上滿是愕然，呆呆地看著他。
“默默一百天的時候，我從你身邊偷走了她，同時用了一種手段讓你失憶，等你醒來後，什麼都不記得了。你根本不記得你有過一個孩子，也不記得這孩子去了哪裡。”
“你……”
林蔚臉色發白，身體微微顫抖。
她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齊希堯竟然主動背鍋，把她撇了個乾淨。
“對，我。是我乾的，這一切都是我乾的。”
齊希堯一臉無所謂的表情，嘴角甚至還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哼，大壞蛋！”
沈默默雙手叉腰，小臉氣得通紅，怒視著他。
齊希堯卻依舊一臉不在乎。
林蔚的眼眶溼得很突然，淚水毫無預兆地瞬間而至，像洪水一般。
沈知節快步走過去，將女兒抱在懷裡。
沈默默在沈知節的懷裡，縮了縮小小的身子，小心翼翼地看著林蔚，眼神裡藏著一絲渴望和期待。
“林阿姨，你……是我的媽媽嗎？”
林蔚哽咽著，從相簿裡抽出那張合影。
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她卻流著眼淚笑了。
“是，我是……”
還沒等她們繼續說下去，桌旁的齊希堯突然站起身來。
“行了，你們一家三口聊吧，我去陽臺抽支菸。”
說著，頭也不回地大步走了，步伐顯得有些沉重。
林蔚顧不上他。
眼前的事情還沒解決。
“默默，你會怪我嗎？怪我這麼多年都沒找到你？”
林蔚淚汪汪地看著女兒，聲音帶著哭腔。
沈默默害羞地搖了搖頭，小手輕輕擺動：“我不怪你，大壞蛋說的，你失憶了，根本沒想起自已生過一個孩子。不過我很高興，我的媽媽是你。”
說著，她向著林蔚伸出小手：“媽媽，抱抱。”
淚水像不要錢似的，從林蔚的眼裡洶湧而出，像奔騰的瀑布，決堤的河水。
心裡滿滿的都是滿足感。
終於……
終於能聽到女兒叫自已一聲媽媽了。
她緊緊地抱著女兒，嚎啕慟哭，身體不停地顫抖著。
見女兒一面，她等了六年。
可被女兒叫一聲媽媽，她本來以為這輩子都等不到了。
沈知節輕輕地把她們兩人擁入懷裡，臉上滿是欣慰和感動。
這件事情以一種沒有想到的方式，意外地解決了。
過了許久後，林蔚悄悄地在陽臺上找到齊希堯。
她腳步很輕，站在他背後。
看見他腳下已然多了一地菸頭。
她緩緩走上去，和他肩並肩地站著，雙手扶著欄杆，望著眼前波濤洶湧的大海。
“齊哥，謝謝你。”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深深的感激。
沒有齊希堯來這麼一下，她還不知道如何跟默默坦白。
齊希堯叼著香菸的嘴唇抖動了一下，那菸灰簌簌落下。
這一聲齊哥，他也足足有六年沒聽過了。
齊希堯長長地撥出一口氣，煙霧繚繞中，吐了幾個完美的菸圈。
“你們一家三口，要好好的。”
他的聲音有些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
“嗯。” 林蔚輕輕點頭。
齊希堯皺著眉頭，表情嚴肅。
“沈知節要是對你不好，你告訴我，我找人揍他……不，我親自揍他。”
“行。” 林蔚應道。
身後的客廳裡，傳來沈默默稚嫩的聲音。
“爸爸，都是大壞蛋乾的！他害媽媽失憶，不記得我了，他太壞了！”
沈默默的聲音中充滿了憤怒。
齊希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我這個罪名算是坐實了。”
林蔚笑得很勉強，眼中滿是愧疚：“齊哥，委屈你了。”
“唉，不委屈，當初本來就是我的錯。”
齊希堯看著大海，眼神幽暗深邃，彷彿要把海水看穿。
當初啊……
如果沒有那件事，沒有陰差陽錯，沒有沈知節，他們是不是就能幸福地在一起？
可惜，沒有如果。
人生也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他腦子裡的念頭動了一下：“蔚蔚，如果人生能重來一次，我們是不是就能在一起了？”
林蔚沉默許久，嘴唇緊抿：“未必，你恐怕不能放著齊家的麻煩不顧。”
齊希堯狠狠地將菸頭碾碎在腳下，咬牙切齒。
“MD，老子真是日了鬼了，這輩子活該這麼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