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素點頭，又搖頭，“也對，也不對。絕地天通主要是修真界的事，然而後來的普通人搞不清楚其中的緣由，只能胡亂做了些記錄。至於說顓頊絕地天通，或者唐堯，虞舜敕命絕地天通……不過是恰好發生在他們的時代，適逢其會罷了。顓頊堯舜他們可沒那麼大本事。也別說他們了，就連有熊——嗯，就是你們說的黃帝——也沒那麼大本事。”
“那絕地天通具體是怎麼回事呢？”趙毅又問道。
“絕地天通，實際上是指修真者從此不再從普通人中間招收弟子，從此以後，逐漸獨立於普通人之外，”九素說道，“我們又要把時間往前倒一段，從頭說起了。在第一批修真者出現之後，經過一段時間的發展，修真的理論逐漸完善，修真者們發現了靈氣的種種妙用，雖然如此，修真界也好，修真者也好，修真理論也好，仍然是很稚嫩的……嗯，大概可以視為牛頓之前科學界的發展水平。”
所有聽話的人：“……”
“那個時候的修真水平，還不足以支撐修煉者長生久視，特別是，弄不清楚‘天劫’這種現象，也沒有人能渡過天劫，以至於當時的修真界認為，修真的全過程，就是從靈氣灌體——那個時候修真界把開天眼和易筋伐髓並稱為靈氣灌體，不過後來基本不再使用這個概念——開始，然後獲得普通人沒有的強大的力量，然後比一般人多活一兩百年，在這段時間裡，功力越來越深，然而最終總是要被天雷擊殺，灰飛煙滅。修真界後來稱這種認識為第一次修真危機。”
聽話的人：“……”
九素繼續講述：“那時候的修真界對靈氣的認識，接近現在對毒品的認識：吸收使用好處多多，但是吸收得多了，最終卻會要人命。所以要控制吸收，以儘可能推遲天劫末日的到來，問題是，環境中的靈氣——嗯，那個時候修真界已經認識到，靈氣並不只存在於天材地寶中，在環境中也有，而且量大管飽，讓人總是不自覺地吸收利用，就算想要控制也很難抑制那種發自內心最深處的渴望，就跟毒癮犯了一樣。
既然自我控制這條路走不通，那就只能想辦法被動控制了。於是修真者們開始招收弟子，並逐漸形成宗派，這麼做一來可以增加修真者的數量，幫助自己分擔靈氣，二來那個時候的修真者並不能長生，所以也希望有弟子能夠傳承自己一生所學——我前面說過，修真者基本是不可能有後代的，他們想要把一生所學流傳於世，只能靠弟子。
那個時候，修真者跟普通人住在一起，而他們對普通人的態度也很好。他們會幫助普通人解決一些普通人難以處理的問題，比如消滅兇獸之類——我想你們應該也想到了，所謂兇獸，其實就是某些因為吸收靈氣，或者陰差陽錯吃了天材地寶，變得很難對付的飛禽走獸。
所以世界各國的歷史傳說中，都有一個人神雜居的時代。
但是，原本讓修真者又愛又恨的靈氣，突然不再充足，再加上終於有修真者渡過了天劫，證明天劫不是修真的末日，而是新的開始。這種情況下，再去傳授普通人修真術，就變成了給自己增加競爭者，搶奪修真資源。然後……就絕地天通了。
一般我們把絕地天通之前的修真稱為遠古修真或者原始修真，而把從絕地天通到老子之前的修真稱為古代修真，把老子之後的修真稱為現代修真。”
聽到“現代修真”四個字，魏承恭一開始覺得怪異，不過一轉念又釋然了：對於兩位師傅……兩位姐姐而言，老子可不得算現代人麼？
嗯，也不對，應該要算晚輩才對。
“為什麼以老子為分界線呢？古代修真與現代修真又有什麼不同呢？”魏承恭問道。
“跟老子的關係……怎麼說呢？”九素解答道，“有點小複雜，可以說有關係，也可以說沒有關係。”
魏承恭：“……”
許隊心聲：來了來了，宗教大招——故弄玄虛。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劃分古代修真和現代修真的標準有兩種。第一種是以對靈氣的認識為標準。很明顯，這個是跟老子有關係的，《道德經》之前，修真界對於靈氣的認識是模糊不清的，而在《道德經》之後，就明晰了——要說明的是，並不是老子洞悉了靈氣三要素，他只是認識到靈氣三要素的修真者之一，而且，是闡述得最好的，。
而另一種劃分的標準，就跟老子沒什麼關係了，不過是分界點也恰好在老子時期而已，這是以修真者之間進行的靈氣之爭來劃分的。”
說到這裡，九素長嘆了一聲，嘆息聲中透著濃濃的惋惜，似是為那個時候的修真者感到悲傷。
但這惋惜也只維持了一瞬，她就又開始解說起來：“在發覺靈氣這種資源日益減少之後，一開始，修真者們不敢相信，過了很長時間，大家接受了這個事實。不用說，幾乎是接受的同時就引起了恐慌。然後在很短的時間內，修真者們就達成了共識，不再招收弟子。
嚴格來說這個時候就已經絕地天通了，不過這個時候別說五帝顓頊，就連三皇都還沒有出現。而且，修真者雖然不再招收弟子，但他們的改變，也只有這一點而已，他們仍然大體延續著以往的生活方式：跟普通人住在一起，為普通人治療，為部落剿殺難以對付的兇獸——嗯，為了不讓兇獸爭奪寶貴的靈氣，這項工作他們倒是完成得比之前還要盡心。
這個時候的修真界，還算團結。大家在一起，研究靈氣減少的原因，並試圖改變這種趨勢；但久而久之，挽救靈氣的努力絲毫見不到希望，靈氣越來越少，於是修真者們就開始了……嗯，用時下的話來說，就是‘內卷’。而內卷的極致，就是修真界內部的戰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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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裡，魏承恭和趙毅呼了一口氣，有些明白九素老師剛剛為什麼會嘆氣了。看兩位老師仙氣飄飄，一派和氣的樣子，想必對這種內卷行為是深惡痛絕。
特別是魏承恭。從跟兩位姐姐相遇以來，他一方面欣喜於能夠見識“裡世界”的精彩；另一方面，卻又對所謂“黑社會修真界”心存畏懼。
雖然明知道那些修真小說的作者都是在胡說八道，但架不住看得太多，他還是不免受到了影響，對於修真者的認識就是，那是一群有強大力量，但卻很難稱之為人、只是像野獸一樣靠本能活著的生物。
像自己這樣的草食系宅男，進入那種養蠱皿中，肯定是分分鐘被人吃得連渣都不剩。自己的修為啥的，不過是他人的嫁衣，暫時穿在自己身上而已。
認識九玄九素兩位姐姐之後，這種擔心基本沒有了——雖然在給自己易筋伐髓的時候，行事風格有些霸道，對普通人的態度也說不上好，但兩位總體給人的感覺，也只是略有高傲，遠遠談不上侵略性什麼的。
而她們這點兒高傲，相比世俗中那些稍微有點成就，就眼睛長在額頭上，看人的時候恨不得踮起腳後跟，還要把頭高高揚起的所謂“大師”“專家”，不單完全不讓人反感，反而更多地體現出修真者的卓爾不群，超然物外，可謂是高傲得恰到好處。
修真者就該是這個樣子才對。
這讓魏承恭大大地鬆了口氣。管中窺豹，如果修真者都是這樣，那麼修真世界的危險性，肯定會大大降低。
但是現在，聽九素所說，貌似修真界也不是那麼平和，起碼是曾經不那麼平和……
魏承恭決定，一定要問問安全問題——當然不是現在，要等“修真史”課程告一段落之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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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者之間的戰爭，一開始只是個別現象，而且也比較剋制，會注意避開普通人，”九素繼續解說，“但是很快，這種現象就多了起來，這還不算什麼，最為關鍵的是，打架這種事，一旦打得興發，就啥都顧不上了，於是就不可避免地會捲入普通人。不用說，這會給普通人造成極大的災難，所謂‘神仙打仗，凡人遭殃’是也。
這種修真者之間的戰爭發展到極致，就是阪泉之戰，以及之後的涿鹿之戰。阪泉之戰還好，雙方都比較剋制，損傷不算嚴重；但是涿鹿之戰就不同了，這一次戰爭固然是黃帝部落跟蚩尤部落之間爭奪生存空間的戰爭，但同時也是兩個部落的修真者之間的無限制戰爭，到後來，凡人的力量對於戰爭變得無足輕重，決定戰爭勝負的，只有修真者。而凡人，只是單純地承受苦難而已……”
九素說到這裡，並沒有住口的意思，不過她注意到魏承恭神色有異，於是問道：“怎麼了？”
魏承恭重重地撥出一口氣，說到：“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