晝伏夜出，星光點點。

明日一早，陳永年便要帶著陳莫林回縣衙當差。

今夜，大家顯得分外不捨。

小孩子捨不得陳莫林，大人捨不得陳永年。

對萬柒柒而言，只覺時間轉瞬即逝，這兩天都沒好好陪陳永年，又到分別時刻。

其他人擔憂卻是陳永年一走，唐奇文會來找麻煩。

在縣衙當差並不自由，只要上面一聲令下，就必須回去，不然就算抗旨。

陳永年這兩日雖是休沐，卻也必須如期迴歸縣衙，不然依舊要受到處罰。

待晚飯結束，小孩子在院子玩，二胖和鐵牛去灶房清理，剩下的人坐著聊起正事。

“柒姐，姐夫，這兩日唐奇文依舊是找人喝酒許久，之前還去了之前賣糖水的集市，趕走了繼他以後在集市收錢的人，並讓大家安心做生意，他不會讓人搗亂。”

吳狗剩說著遲疑一陣，又道：“這些時間的觀察結果，他做事真的與以往大不相同。”

陳永良聽了立馬出言反駁，“他這都裝的，想要放鬆我們的警惕！”

唐奇文是裝的，大家都知道。

但他現在沒有報復陳家，也沒對之前有過節的人下手，便顯得有些奇怪。

他為什麼突然性情大變，做這些事？

他的目的是什麼？

這才是萬柒柒關注的重點。

直覺告訴她，唐奇文出來不是偶然，現在做得不是隨意為之，帶著目的。

陳永年在此時接道：“不管他的目的是什麼都要小心，武館會安排人暗中保護酒樓，你們要自己要注意安全。”

“他不會明著動酒樓，最要注意安全的是你。官府的水不是那麼好淌，想要渾水摸魚更難。”萬柒柒神情嚴肅，讓人也不禁嚴肅了幾分。

她沒明說官府之間的鬥爭，但她想提醒陳永年注意安全。

陳永年陷入沉思。

娘子的提醒，師父的提醒，還有二哥信中的叮嚀，全是對官府的謹慎。

他彷彿陷入沼澤之中，來自各方的人都在叮囑他，不要亂動，不然只會越陷越深。

吳狗剩和陳永良沒有接觸官府的事，對萬柒柒的話有些不明，也不需要那麼明瞭。

本是家中小聚送別陳永年，卻因為如今牽涉的事變得沉重。

萬柒柒感覺自己已經偏離原來的道路。

自從與官府有了牽扯後，便被一步步往裡拉。

即便她想要脫身，也不太可能。

所以萬子言的叮囑其實並沒什麼用。

她不想插手，但身邊接觸的人和事會將她牽扯在裡面。

與其逃，不如勇敢面對，做好萬全之策。

陳永年見氛圍較冷，大家陷入沉默，說道：“今日大家早些休息，養足精神，才好應對接下的事。”

萬柒柒和吳狗剩沒意見。

陳永良猶豫半晌，最終還是站起來說道：“大哥，大嫂，前兩日的事是我衝動，我不該主動去招惹唐奇文，考慮不周，還請你們原諒。”

這件事對萬柒柒和陳永年而言，並沒有原諒這一說法，他們從未怪陳永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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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只是認為陳永良雖是三兄弟中最小，但如今的實事不能給他肆意天真的機會。

經歷一些磨難，他該長大！

如今的道歉，讓人覺得，他是想憑藉此留在酒樓。

他並不知道，他道歉的兩人心中早有另外的打算，他非走不可！

“你能認識到錯誤很好，但接下來你不能繼續在鎮裡待著，我明日便會去書院和陶山長說，你暫時不去旁聽了！”萬柒柒說道。

隨後，陳永年接道：“你一會兒收拾下，

明日與我去縣裡。”

吳狗剩很意外這次兩人的決絕。

陳永良也很意外，但不能看出兩人似乎有了其他打算。

他沒有追問，答道：“好。”

“你手裡的銀子換成碎銀，放一部分在你大哥身上。整銀不好用，人多手雜，容易遭人惦記。”

萬柒柒指的是唐奇文給陳永良的那五兩補償。

面對要交錢給陳永年，陳永良並沒有太大感覺。

那五兩銀子他並不想要，但已到手裡，他也沒有要退回去的意思。

就如大嫂所言：給你的便是你的，收著便是。

他去雲和縣必然也要開支，總不能找大哥和大嫂要銀錢。

夜風習習。

小孩都已睡去，陳永年和萬柒柒站在視窗，倚靠在窗欞上。

“娘子，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對縣衙的看法？”陳永年低聲問道，顯得有些小心翼翼。

他害怕自己問得太直接，會讓對方不悅。

萬柒柒收回遠眺的視線，繼而停在陳永年身上，道：“我就是一個小女子，哪知道縣衙的事？”

她淡淡一笑，道：“菜地裡，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要是這個蘿蔔想要另外一個坑位，那隻能擠走坑裡的蘿蔔。”

她雖說得菜地，但陳永年卻明白她的比喻。

官府裡面一個官職只有一人，想要上升，也需有空閒的位置。

如今，不管是縣還是州，所有位置都滿員。

他在縣衙中有耳聞。

科考在即，必然會有一批新官員入仕，京官有新官員，那地方官也將有一批換水。

朝中明令結黨營私是死罪，但總些人想將手下不聽話地換成聽話的。

而新入的官員想要立足，必然也要找個牢靠的老官員。

而地方官的清洗，也成了其中必不可少的一環。

這個時期往往舉報上級者甚多，多少不滿上級者，也不乏有想要取而代之者。

陳永年想到這微微一怔。

他不是震驚雲和縣縣衙內的局勢，而是萬柒柒的清明。

對方雖在小鎮之中，卻對政事瞭解頗廣，甚至看得十分通透。

陳永年感覺萬柒柒想說雪山之巔遙不可及的雪蓮花，但他卻想攀登上去，與雪蓮花並肩。

萬柒柒沒有繼續說，歪頭道：“早些睡，明日你要趕早去縣衙，他們可不像你一樣，能策馬賓士。”

她看到陳永年的馬了，能想象現在騎馬的樣子，應該很帥。

“好。”陳永年淡淡一笑。

入夜，兩人相擁而眠。

清晨天微微亮，去雲和縣的三人便起身。

萬柒柒也起來。

她裹著厚厚的外套一路跟到小鎮門口，看著人消失，才和吳狗剩返回。

即便天色還早，街上也有不少鎮民起來，甚至還有些大清早討論八卦的人。

“你們聽說了嗎？前幾天馮家公子跟人喝酒，掉進水塘了！”

“這都好幾天了，早就傳開了，哪裡還有不知道的？”

萬柒柒想表示自己就不知道，但這個八卦她很樂意聽。

“好像說馮公子落水後病了，郎中都請了好幾個。”

“那不是？最後還是葛郎中治的！”

萬柒柒心想，怪不得自從那天馮乾和唐奇文喝酒後，再沒看到他，原來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