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探著腦袋往她身後瞧，薛榮飛輕聲道：“別看了，就我一個。”

帳簾放下來，裡面就只剩下兩人。

薛榮飛走上前來，把早就準備好的藥箱放在地上，蹲下身子心疼道：“讓我看看你的傷口。”

她自已下的手，什麼程度她心裡有數，就算沒見到骨頭，傷口也不會淺。

忘川抬手，將人攙扶至自已身邊落座，語氣輕緩柔和：“我的傷口不要緊，你傷在手臂上，自已一個人不好上藥吧？我幫你。”

話語間，她已經解開薛榮飛的衣襟，而她也並未閃躲，就這樣任由自已的傷口展現在忘川面前。

刀傷經過簡單的包紮，血已經透過紗布滲透出來，給忘川看的一陣心疼。

“抱歉，我的刀是新的，太鋒利，一時間沒控制住，傷了你。”

忘川道歉，心中滿滿的愧疚從眸底溢位。

薛榮飛抿著唇，看向忘川的眼神中滿是欣慰：“你長大了，這次對戰，你做的很好，若我當真是敵軍，你應該已經大獲全勝了。”

忘川聞言，心中卻沒有半點喜悅，反而像一顆巨石擠壓的她喘不過氣。

“姐姐，我知你的不易，這些年，你孤身在敵國，受苦了。”

薛榮飛一愣，合著她是把自已當成柳夢瑤了？

她眨了眨眼，抬起未受傷的那隻手臂撫摸上女子顫抖的眉宇，聲音如流水般溫和：“傻孩子，你自已也很艱難，怎麼就不知道心疼自已呢？”

此話一出，忘川一直壓抑在喉間的委屈再也控制不住。

她把頭埋在薛榮飛懷中，隱忍著啜泣：“姐姐，我好累，我真的好累。”

薛榮飛簡直不知該如何做才好，她鼻尖一酸，眼前頓時被薄霧籠罩。

她伸手，將女兒顫抖的軀體攬在懷中，輕聲寬慰：“我這不是來了嗎？乖，一切都會過去的。”

兩人相擁，仿若回到前世。

雖身處邊關，但卻有家人陪伴在側。

或許這便是他們窮盡一生也再無法得到的奢望。

眼淚流乾，忘川只覺雙眼如針扎般刺痛，因著憋著一股氣的緣故，腿上的傷口也開始隱隱作痛。

她擦乾眼淚，開始為薛榮飛上藥。

一面上藥，一面用沙啞的聲音問道：“蒼國這一次打算用什麼做交換？”

薛榮飛閃爍視線落在忘川身上，緩聲道：“蒼國如今沒什麼可交換的，糧食龍雲不缺，各類珍寶想必龍雲也不稀罕，我思來想去，也就只有送雲光中一份戰略部署圖最合適。”

忘川抬眸疑惑道：“什麼戰略部署圖？蒼國的嗎？”

薛榮飛搖頭：“西瑞。”

忘川一怔，眸光瞬間被震驚填滿：“西瑞？南鄰龍雲，東部與蒼國接壤，地勢極高，易守難攻，礦產資源豐富，自古乃兵家必爭之地。”

薛榮飛頷首，神情嚴肅且認真：“百年來，西瑞憑藉完美的地形優勢，令周圍幾個國家吃了不少敗仗，就連龍雲也沒能佔到幾分便宜，可西瑞的礦產的確豐富，又盛產許多稀有藥材，在戰火紛飛的當今，這些藥材彌足珍貴，我猜，以雲光中的性格，應該已經在暗中對西瑞生了佔有的心思，只是他沒有十分的把握，因此一直不敢對西瑞發起進攻。”

忘川聽的有些恍惚：“可蒼國是如何得知西瑞的戰略部署呢？”

薛榮飛唇角輕勾，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不是蒼國，是我。”

她的笑容中摻雜著一絲得意之色，給忘川看的一愣。

“長姐的手已經伸到西瑞去了嗎？”

薛榮飛眨了眨眼，斂下眸中厲色，語氣再次柔和下來：“傻孩子，要想被君王看重，一來要有真本事，二來，便是要手握他們最想要的東西，西瑞這塊地方，不僅龍雲垂涎已久，蒼國也早就有所惦記，蒼國君主知道我手裡有他想要的東西，卻無法放手來搶，就只能給我更多我想要的東西做交換，一旦這東西交出去，我就沒有了利用的價值，所以我不能把這圖給蒼國君主。”

忘川若有所思，半晌正色道：“那長姐把這東西給了龍雲，就不怕蒼國國君對你惱怒嗎？天子震怒，你可有抗下一切的能力？”

薛榮飛抿了抿唇，道：“如今我已經是長公主，朝中將近一半的勢力都掌握在我的手中，又替蒼國拿下跡縣這塊風水寶地，百姓和軍隊對我的擁護遠超與皇室，他不敢輕舉妄動，再說了，不是還有薛永峰嗎？老皇帝年事已高，撐不了多少日子了，只要薛永峰成功上位，看在我盡力扶持的份上，也不會對我下手，我安全的很。”

在薛榮飛面前，忘川好像又回到那個一直跟在長姐身邊，無憂無慮的孩童。

她自詡一步步走到今日的不易，是她果真有這個能力。

可面對薛榮飛時，她仍舊覺得自已還沒長大。

經過今晚，跡縣才算是真正劃入蒼國疆土，忘川也帶著西瑞的戰略部署圖返回京都。

或許是沉浸在相逢的喜悅中，亦或是剛剛經歷過大戰的緣故，忘川並未察覺到薛榮飛話語中的不對勁。

回京的路上，她仔細回想今晚兩人的對話，終於找到不對勁的地方。

蒼國國君雖說年事已高，但向來身體硬朗，從未傳出什麼病痛之類的傳言，如何會命不久矣呢？

即便眼前迷霧越來越濃郁，她還是選擇相信長姐的判斷。

至少如今，她可以確定，自已不是孤身一人在戰，玉王府還有人也同她一樣借屍還魂，重新來到這世間走一遭。

年關將至，京城中比往日更加熱鬧。

不僅僅是因著快要過年，還有便是邊關接二連三傳來好訊息，不僅是朝中這些臣子，還有百姓們也歡呼雀躍。

“按照腳程計算，今日大軍就該回朝了。”

“明天就是年三十，母親定然能趕上回來與我們一道過年。”

齊家的孩子們一個個興奮非常，掛燈籠的掛燈籠，貼對聯的貼對聯，整個齊家好不熱鬧。

與齊家差別甚大的是奐王府。

自打齊雲上次對奐王敞開心扉之後，他就開始懷疑皇帝喚他回京真正的用意。

再加上奐王府三番四次挑釁川娘子，而川娘子又在戰場上立了大功。

對於人才枯竭的龍雲來說，任何一個可用之才都彌足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