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感受到雲端的滋味,認為所有的好東西都該是她的,包括人也一樣。
卻不想,這也成了她如今這般痛苦的根源。
不論多麼金貴少見的東西,只要她開口,總會有人雙手奉上。
只要是她看上了誰家的女婢,都不必她索要,對方就會割愛,親自將人送到她身邊。
可唯獨川娘子。
她期盼了許久也沒得到,夢裡都是她在蹴鞠場上瀟灑的身影。
就這麼一個扔進人群裡都會被掩埋起來的女子,卻成了她朝思暮想的存在。
偏偏,她還是那麼個水性楊花,朝三暮四,不知檢點的女人。
所有的美好與期盼在那一刻淪為泡影,這叫她怎能不恨?
由愛轉變為的恨最是深邃,宛若一把九爪鉤,深深紮在她心間,稍稍拉扯就會讓她痛不欲生。
京都的一切彷彿都在齊雲的掌控之中,已經打到跡縣的戰火也同樣的忘川的預料之內。
跡縣在蒼國士兵的鎮守下固若金湯,就連忘川親自帶兵也久攻不下。
秋季很快畫上一個不那麼圓滿的句號,數九寒冬,大雪紛飛,戰士們都有些疲憊。
不是身體上的,而是心靈上的。
“一個小小的跡縣,到現在還沒攻下來,京都已經送了三五封信來催,務必要咱們在年節前奪回跡縣,這可如何是好?”
忘川悠閒的盤腿坐在矮桌上,裘亮與方大舟兩人一左一右,像極了閻王身邊的兩個小鬼。
女子百無聊賴的搓動著手中的珠串,淡道:“陛下讓我保住皓月,可沒說要我攻下跡縣,皓月我是保住了,至於其他,就該是你們的任務。”
忘川這話的意思就是不準備管了唄。
裘亮聞言,登時跳了腳。
受了劍傷的手臂用寬布吊在脖子上,猛地一動,牽扯到傷口,引得一陣齜牙咧嘴:“這可不行啊,若沒有娘子,我們是攻不下跡縣的,你就行行好,幫幫我們吧?”
裘亮說著,看向忘川的眼神中滿是渴望。
忘川聳了聳肩:“他們控制了城中所有的百姓,倘若咱們霸王硬上弓,必然會對城中百姓造成威脅,這可是他們最大的底牌,我也沒辦法,總不能草菅人命吧?”
方大舟忍不住罵了一句娘,咬著牙狠狠道:“難怪他們當初攻下跡縣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城中分發糧食,就連過冬的衣裳都準備的足足的,原來是要取得百姓的信任,然後用這些百姓做擋箭牌!”
話音落,忘川和裘亮都向他投來了語塞的目光。
裘亮一臉嫌棄:“你現在才知道嗎?晚了!他們已經用百姓做要挾,我們如今是進退兩難了。”
進,攻不下跡縣。
退,沒法向朝廷交代。
難吶。
忘川伸手,撫摸上面前火盆燃燒出的灼熱。
暗紅色手串一晃一晃的,倒是讓忘川心頭湧上一個好主意。
她道:“實在不行就打一場,就當是做給京都看的。”
裘亮忙擺手:“不行不行,做戲這種事,稍有不慎就會傳到陛下耳中,那可是欺君之罪,你我都承擔不起。”
忘川抬眸,看向裘亮的眼神中也充滿了嫌棄:“沒讓你做戲,要打,就要來真的。”
“啊?”裘亮不解:“可打了又如何呢?跡縣還是攻不下來,不還是一樣嗎?”
忘川伸出一根手指輕擺:“非也,咱們打了,只是顧及城中百姓,不敢用力過猛,怕傷及無辜,可咱們終究是做了的,就算傳到京都,最多也就是你們兩個是無能之輩,只要不是欺君,就如何都好說。”
“這……”
兩人都犯了難,面面相覷半晌,也沒想到更好的辦法。
看來眼下也只有這個辦法最合適。
這一次,忘川也披甲上陣。
不為其他,就因著主將裘亮負傷,副將方大舟不堪大用,忘川便就毛遂自薦了。
一開始裘亮是不同意的,可奈何自已受了傷,無法上場。
還有便是川娘子之前在軍中曾嶄露頭角,一把刀砍死四個人。
這可不是個尋常女子能做到的。
她有武功在身,又精通戰場妙術,由她上陣,再合適不過。
大雪紛飛,濃霧瀰漫。
所有士兵都被蒙上一層朦朧的殺意。
忘川一身鎧甲穩穩坐於戰馬之上,手持長刀,威風凜凜,竟比有些男子將領還要霸氣。
旁人都用長槍亦或是利劍,只有她,一把雙手刀所向披靡。
此刀原本是鐵匠陳亮給她做的小玩意,沒成想卻成了如今她的佩刀。
兩方將士遙相對望,蒼國主將裕昌公主薛榮飛也同樣一身戎馬。
她還從未打過敗仗,今日也勢必不可破了這赫赫戰功。
雪地打仗,雙方都不佔優勢。
一來溫度極低,將士們必須速戰速決,才能保證不被凍死。
二來,眼前迷霧濃濃,看不清來人方向,更添了對戰的難度。
“娘子,咱們還不開始嗎?”
方大舟轉首看向自已身後這幾個臉色被凍得通紅的兄弟,擔憂問道。
忘川未有回應,眺望遠處被隱藏在濃霧中的敵軍,心裡也清楚,不可再耽擱下去。
終於,她舉起手中長刀,拼盡全力大喊一聲[上],身後雄獅頓時發出仰天長嘯,聲聲震耳,如游龍般衝向敵軍。
與此同時,早就等候多時的薛榮飛也下令迎戰。
一時間,雙方戰士對線陣前,慘叫伴隨著刀劍劃破血肉的聲音絡繹不絕,給這深冬蒙上一層血色陰霾。
雙方經過長時間的休整,早就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只不過忘川和薛榮飛都沒打算決一死戰,他們之所以如今刀劍相向,為的只是這場戰火背後的東西。
既然沒想過要決一死戰,自然不會讓自已的兵士全部上場拼命。
這一場,不僅是做給龍雲京都看的,也是做給蒼國皇室瞧的。
戰火中,忘川單刀快馬衝上陣前,與薛榮飛第一次兵戎相見。
“讓我看看,你進步了沒有!”
薛榮飛手中利劍直直朝著忘川劈過來,忘川也不甘示弱,及時翻身下馬,避開那一劍。
薛榮飛見狀,也拋開馬匹迎戰。
近身作戰,馬匹不好控制,反而會是個累贅。
明顯兩人都深知這個道理,雙腳踏在雪地裡,方才有了腳踏實地的踏實感。
“殿下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