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光明亮,但是宮殿裡卻光線昏暗。
輪椅在金磚上滑動的聲音十分明顯,顯得整個宮殿陰森恐怖。
整個宮殿空蕩蕩的,只有正中放著一把寬大的寶座,寶座上朦朦朧朧,似乎放著一樣東西。
一行人走到寶座跟前的時候,輪椅在10步之外停下。
求太監吃力的抬起了雙臂,就見旁邊過來兩個小黃門,小心翼翼的扶起了他。
一步,兩步,三步在別人的攙扶下走了三步之後,這個權傾天下的太監忽而緩緩跪倒在地面,朝著寶座的方向。
他以一個匍匐的姿態跪在了寶座之前。
這個時候沈冬才注意到,寶座上面放著的是一個空的帝王冠冕。
昏暗的帝王冠冕隱藏在陰影裡,像是寶座上坐著一個無形的鬼魂,正在俯視著眾人。
就在這時空蕩蕩的宮殿裡響起了求中官輕柔的聲音:
“陛下,隔了這麼多年,奴終於帶公主來見您了。”
“二十年生死兩茫茫,奴白了頭,卻不知狠心的陛下還記得奴否?”
“當年兩心知,只道同生死,而今只有奴一人垂淚。”
“哪裡還有陛下的憐惜?”
此言一出,他的身後響起了十幾道抽氣聲。
衛軼和沈冬以及他們身後的十名親衛,全都吃驚的瞪著那個寶座。
這個寶座莫非是傳說中的那個寶座?
傳說中的那個新任的幼小皇帝們全都無緣一坐的、直屬於先前的女帝陛下的寶座?
那眼下這個宮殿,莫非是女帝生前的寢宮?
他們這是來到一位已故帝王的居所了嗎?
細思恐極。
這時只聽一陣細小的水滴滴落聲,在空曠的宮殿裡不易察覺的響起。
在求中官匍匐的地面上,點點滴滴的水痕正在擴大。
水滴正落在他的面孔下方。
輕柔的嗓音裡漸漸多了一絲哽咽,求中官顫著嗓子呢喃:
“陛下狠心的拋下了奴婢自已走了,卻讓奴婢苦苦支撐整個朝政。”
“奴婢現在已是腐爛之人,再不能延續下去。”
“陛下,所以奴婢不顧您的警告,把公主請回來了。”
“從今天起,可不可以把屬於公主的東西還給她?”
“陛下,您給奴婢一句話,給一句話啊……”
說到這裡,只聞垂淚聲,再不聞人聲。
衛軼和沈冬面面相覷。
誰也沒想到專權跋扈的權宦,居然是一個對已故女帝一往情深之人。
這事怎麼變得這麼玄幻了呢?
寂靜的宮殿裡,只有求中官的抽泣聲迴盪著。
衛軼和沈冬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訝。
他們不禁想起了之前聽到的關於求中官的傳聞,原來那些傳聞都是假的。
衛軼心中暗歎,這宮廷之中的權力鬥爭竟然如此複雜,而求中官這樣的人物,也有著如此不為人知的一面。
沈冬則若有所思地看向寶座,彷彿能看到那位已故女帝的身影。
這時,一陣風吹過,吹得宮殿內的帷幕飄飄蕩蕩。
求中官抬起頭,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臉上還掛著淚痕。
他慢慢站起來,身子微微搖晃著,彷彿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現在他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披著豔麗外皮的鬼魂。
他背後的寶座上面那無聲的冠冕,則像一雙無形的眼睛,將深沉的視線投向了他們。
儘管沈冬已經從養父母口中聽到過了事情的經過,但現在仍然感覺十分吃驚。
因為她萬萬沒有想到,求中官在其中起的是這樣的角色力量。
求中官重新被小黃門扶回了輪椅。
他似乎已經耗盡了力氣,白髮鋪展在椅背上,豔麗的側臉,無力的貼著椅背上的花紋。
“公主,你是女帝陛下在祭天的時候獲得的。”
求中官嘆了口氣,啞著嗓子輕柔的說:
“所以我才說你跟女帝陛下完全不相像,因為你根本不是陛下她的親生孩子。”
“你是上天賜予陛下的禮物。”
“當時陛下內外交困,因為一直沒有子嗣,又不肯成親,更不肯找伴侶,因此備受質疑。
無奈之下,她起了祈求上蒼的念頭。
在祭天過程中,居然有大風吹來了一個嬰兒,這個嬰兒就是你。”
說到這裡,求中官深深的喘了幾口氣,抖著嗓子說:
“公主的降臨,必定是上天賜給天下的福照。
天下分崩久矣,老奴已經無力迴天。
以後就全賴公主和駙馬了。”
這樣說著,他指了指那空的寶座和冠冕:
“公主明日就可以上朝,老奴會一力主持公主登基大典。”
“老奴拼盡全力也要將屬於公主的一切,都奪回給公主。”
沈冬聽到這裡再也忍不住了,她詫異的問:
“數十年前的女帝陛下精才絕豔,是誰讓她內外交困,是誰逼的她不得不祭天祈求繼承人?”
求中官嘆了口氣,從嗓子裡傳出一陣嘶嘶聲,一字一頓的回答:
“是世家大族。”
“世家大族都想讓自已家的孩子入主中宮,為陛下綿延子嗣。”
“但是陛下覺得世家大族屬於尾大不掉之輩,全都拒絕了他們。
惹得他們懷恨在心,因此對陛下圖謀不軌,竟然在陛下飲食之中摻了慢性毒藥。”
說到這裡,求中官陰柔豔美的眼睛中透出了刻骨的仇恨:
“京城之中的這些世家大族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染了陛下的鮮血。”
“公主若是登基,必定不要放過他們!”
沈冬抿嘴沉思了許久,最後慢慢的說:
“若如此,不如以科舉制度取代世家大族的影響。”
她的話石破天驚,令所有人都詫異的抬起了頭。
“科舉制度乃是朝廷選拔人才之中的查漏補缺制度。”
“只有那些七品以下的小官才需要用科舉的方式選拔七品以上的官員,全都是透過世家大族的推舉。”
“若是改動了這種官員選拔方式,公主將會面臨巨大的麻煩!”
求中官的吃驚不比他們小。
之前曾經有過的科舉制度都是小打小鬧,在一些不重要的芝麻小官上使用考試選拔人才的方式,選拔出一些微末小官來做一些繁重的工作。
但是有實權,有清閒,而且錢又多的工作,全都是世家大族的子弟們指定的。
世家大族的子弟們佔據了各個有權有實權的位置,完全阻斷了寒門子弟進入仕途的中道。
寒門子弟讀書最多隻能讀到七品官,再往上升遷簡直不可能。
可是若是用這種制度來取代世家大族的推薦制度,那麼這個天下想必會掀起軒然大波。
沈冬看出了求中官的震驚和猶豫。
她微微吸了口氣,反問:
“現在天下群雄逐鹿,眼看已是亂世之象。”
“在這種情況下,不大刀闊斧的改變恐怕無法應付這個亂世。”
說到這裡,她抬手扶住了衛軼的胳膊:
“好在我有一位戰神夫君,他手裡還有一支精兵,而我恰好又擅長賺錢……”
“所以我覺得,我好像有能力改變這天下的亂象。”
求中官靠在輪椅的椅背上仰頭看著這位年輕的女郎,眼神之中卻透出了一股追思故人的氣息。
在這一刻他眼前的這位公主似乎和已經過去的女帝影子重合了。
“公主,老奴剛才說過,您不像已故的女帝陛下。
但現在老奴要收回這句話向您道歉。
您真的很像女帝陛下,甚至簡直和她的魄力一模一樣。”
“既然如此,”沈冬目光堅定地看向求中官,“那就放手去做吧!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能夠將此事辦得妥當。”
求中官感動地點了點頭,他決定全力支援沈冬的改革計劃。
第二天,當求中官宣佈接回了女帝陛下的遺腹子——公主殿下的時候,滿朝震驚。
整個京城都沸騰了。
但因為在這幾天的時間裡,衛軼手下的精兵急速在京城周圍彙集,在其他節度時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入主了京城。
所以京城之中雖然非常震驚,但卻沒有辦法做出任何反應。
更沒有辦法反抗。
所以手拿女帝陛下遺詔的沈冬,登基的異常順利。
她可是天命所歸的法定繼承人。
有求中官和衛軼的雙重保護,她坐這個位置坐的相當穩。
接下來的日子裡,沈冬和求中官開始籌備科舉考試的相關事宜。
他們廣泛宣傳,鼓勵各地的學子積極參與。
與此同時,沈冬也利用自已的財富和影響力,為科舉考試提供了充足的資金和資源支援。
在眾人的努力下,科舉考試終於如期舉行。
這是一次歷史性的變革,無數寒門學子看到了希望的曙光,紛紛踴躍報名參加。
考試當天,考場內外氣氛緊張而嚴肅。
考生們奮筆疾書,展示著自已的才華和智慧。
沈冬和求中官親自監考,確保考試的公平公正。
經過數日的激烈角逐,成績揭曉,一批優秀的人才脫穎而出。
他們將成為國家的未來棟樑,為國家的發展貢獻自已的力量。
沈冬看著這些年輕有為的學子,心中充滿了欣慰和期待。她知道,這場科舉考試只是一個開始,未來還有更多的挑戰等待著他們。
而她,也將竭盡所能,引領國家走向更加繁榮昌盛的道路。
但是世家卻為此惶恐不安。
“聽說這次選拔出來的人才將不僅僅用來當微末小官兒,甚至能夠入主門下省?”
“聽說以後要從這些寒門子弟之中選拔出宰相,這怎麼可能?”
“宰相必須是世家的人來做,這毋庸置疑。
新帝如此打我們的臉,這是要置我們於死地嗎?”
訊息傳到各大世家耳中,引起了軒然大波。他們開始聯合起來,密謀對策。
在一場秘密會議上,各大家族的代表們齊聚一堂。
“我們絕對不能讓這些寒門子弟搶走我們的權力!”一位家族長輩咬牙切齒地說道。
“但新帝勢頭正盛,我們如何才能阻止她的計劃?”另一人擔憂地問道。
經過一番討論,他們決定採取一些手段來破壞科舉考試的公平性。
他們派出人手,試圖賄賂考官,甚至干擾考生的答題。
然而,他們的陰謀並沒有得逞。
沈冬和求中官早已料到他們會有此舉,提前做好了防範措施。
他們加強了考場的監管,嚴格懲罰任何違規行為。
最終,科舉考試順利結束,真正有才華的寒門子弟得到了應有的機會。
沈冬的改革舉措取得了初步的成功,也讓她在民眾中初步展露了威望。
起初,新上任的這些人才最高職位也只有員外郎。
比如工部員外郎,戶部員外郎,吏部員外郎……
但沒用了幾天,就有人因為上書一份實事求是的國策,而被迅速提升為侍郎。
從一無所有的寒門子弟到員外郎到侍郎,簡直屬於官升六級。
不,屬於小雞變鳳凰。
讓整個天下的寒門弟子心都熱了。
也讓所有的世家大族的眉頭都皺了起來。
現在除了青州褐州,其他地方的世家大族還佔據著全天下十之八九的土地和力量。
新帝這一舉措,無異於向他們亮出了刀子。
一時間世家大族人自危。
在其中又有青州褐州那些因為反對衛軼和沈冬失敗而逃跑的餘孽,四處鼓動遊說。
導致整個天下亂局變大。
本來各自按兵不動的節度使們,有了蠢蠢欲動的趨勢。
但是首先爆發武力的並不是天下的這些節度使,而是來自於北方。
北方的蠻人在一個接近秋收的季節。闖入了長城之內。
沈冬得知訊息後,立刻召集大臣商議對策。
眾人皆驚慌失措,唯有求中官鎮定自若地分析道:“蠻人此舉無非是為了搶奪糧食,我們只需加強邊境防守,同時派使者前往談判,或可化干戈為玉帛。”
沈冬採納了他的建議。
一方面調遣衛軼率軍前往禦敵,另一方面派遣使者帶著豐厚的禮物前去與蠻人交涉。
使者憑藉著三寸不爛之舌,成功說服了蠻人首領,雙方達成了和平協議。
然而,這場風波並未就此平息,其他地方的節度使們見狀,更加堅定了他們的野心。
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醞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