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著雪梨湯出來,沈冬發現衛軼居然沒走。
不僅沒走,還在她小院的桌子旁落座,坐了她親手縫的碎花小墊子。
嘴角微微一繃,沈冬垂眸將湯水放到桌上。
是衛軼伸手就能夠到的程度。
衛軼仿若未覺,指尖輕輕磕打著木製桌面,帶來細碎的噠噠聲。
見他似乎在想事情,沈冬悄悄退到了廚房裡。
正好可以整理一下金盃玉盞,準備準備下一餐需要的食材。
她不知道,她一轉身,衛軼就飛快轉回頭,掃了一眼她窈窕的背影。
廚房的門阻隔了衛軼的視線,等他收回視線,才將注意力放到了湯水上。
淡淡的琥珀色湯汁,散發著梨子的香氣。
衛軼一手支著桌子,一手端起甜湯一飲而盡。
勁瘦的下頜,緩緩聳動的骨感喉結,以及徐徐起伏的結實胸膛……
這一幕恰如猛虎嗅薔薇。
剛硬中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柔軟。
放下空了的湯碗,衛軼耳朵一動。
外面是一陣金鐵交鳴聲。
以及京中來使喧囂的叫嚷:
“叫那廝出來,某家今天非要帶走那小廚娘不可!”
還有楊刺史貌似好心,實則挑撥的勸說 聲:
“貴人息怒,衛節度使少年氣盛,恐怕貴人會空跑一趟。”
京中來使的怒吼都喊出了破音:
“空跑?!神策軍兒郎何在?給某家衝了這節度使府!”
囂張氣焰,不可一世。
沈冬在小廚房裡聽到了動靜,不由走了出來。
她好像……聽到有人要帶走她?!
走到衛軼身邊,她壓低了聲音問:“衛公,外面這是……?”
衛軼指尖輕輕在桌面上打著節奏。
噠。
噠噠。
噠。
噠噠。
……
聽到了少女的聲音,他偏頭看著她,緩緩用另一隻手做了個手勢:“噓……”
沈冬立即住嘴,然而神色卻變為凝重。
只聽外面隆隆的腳步聲,已然逼近了她這小院的門口。
京中來使惡狠狠的嘶吼:“把那小廚娘抓出來!”
“某家在京中想要誰,誰就得乖乖跟某家走!”
“沒道理在你這小小的青州,居然還要某家受委屈!”
狂呼聲中,傳來重重的撞門聲。
沈冬瞬間明白過來:京裡又來了人,而且想現在帶走她。
想到被帶走之後的下場,想到自已隱秘的志向,她變了臉色。
深吸了口氣,沈冬準備回廚房去拿菜刀。
然而她剛轉了半個身,小臂就被人捏住了。
沈冬全身一震,愕然的側頭看去——
卻見俊朗健美的年輕節度使,衝著她微微嘟嘴,吐出一個氣音:“噓。”
迎著小娘子驚愕的眼神,衛軼鬆開啾起的嘴唇,轉而化成一抹輕笑。
他低低的說:“稍安勿躁。”
沈冬剛剛被他晃了一下神,聽到他的聲音才重新恢復了理智。
——又多見到了這位年輕節度使的另一面,令她頗為無語。
看上去兇猛蠻霸的一個人,淘氣起來,居然也能像個孩童……
她視線偏移,落到自已被鉗制的小臂上。
衛軼似乎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當即輕輕鬆開了手。
勁瘦的手指,不動聲色的從小娘子纖細的手腕處離開,落回了桌面上。
外面,院門正在大幅度的晃動,眼見得就要被撞開。
就在這時,青州城裡驟然響起了山呼海嘯:
“何人敢動我衛公?”
這一聲響,仿若群山迴音隆隆:
“何人敢動我衛公?”
“何人敢動我衛公?”
“何人敢動我衛公?”
……
一聲呼喊,四方應諾。
眨眼之間,比剛才轟動的多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不僅如此,牆頭上、房頂上、樹梢上,乃至於路過的牛車上,都有手持兵刃的青州精兵冒出來。
他們一層層包圍住了節度使府,將那五百京中神策軍圍攏在內。
不僅如此,外面的腳步聲還遠未停止。
甚至引得房簷上的塵土都撲簌簌落將下來。
足見包抄神策軍的青州兵,有多麼的多。
頃刻之間,五百神策軍就變成了汪洋大海里的一滴小水珠,被鋪天蓋地的青州兵給圍了個水洩不通。
再看剛才還不可一世的京中來使,嗓子一下子就啞了。
密密麻麻的弓弩手出現在沈冬小院的院牆上,虎視眈眈的對外面的神策軍和京中來使拉滿了弓。
有理由相信,這樣一群彪悍的精兵,只要有一點驚動,就會瞬間將神策軍包括京中來使在內,全射成刺蝟。
京中來使愣了老半天,才啞著嗓子問跟他一起逼宮的楊刺史:
“這,這是怎麼回事?”
楊刺史神色一凜,怒斥那群青州精兵:“這是京城裡來的貴人,你們還不快放下兵器?反了你們了——”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院子裡的男子聲音打斷了。
衛軼聲音不疾不徐的輕叱:“誰要反?”
“給本節度使當場誅之!”
他聲音不大,但卻清清楚楚傳到了外面。
令站在他身側的沈冬,心頭重重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