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瑤卿的身子也漸漸重了起來,到了初冬時,已經有了九個多月身孕的她腹部高高隆起,偏偏她人又纖瘦,沒有因為孕期吃得多而變得豐腴瑩潤起來,看著就讓人有些忍不住為她擔心,都覺得她懷這這一胎必然十分辛苦。
實際上也是辛苦的,有孕的婦人沒有哪一個是不辛苦的,謝瑤卿還算運氣好的,至少沒人敢給她臉色看,對她頤指氣使,吆五喝六,也不用她自已親自動手洗衣做飯,倒是減少了一些勞累,只是有時還是精神怏怏的,情緒也總是變來變去,喜怒無常得很,常常是上一刻人還眉眼彎彎地笑著,下一瞬卻又不知道因為什麼而板起臉來,眉宇間冷若冰霜。
身子愈發笨重後,加上天氣也日漸寒涼,謝瑤卿便不喜出門了,每日只在屋子外的廊前走一走,這是宮裡一位有經驗的老嬤嬤說的,有孕的婦人不可太過懶散,整日裡除了吃喝,全然不動彈,若是身子爽利,得多走一走,將來生產時能有體力。
蕭承緒開始整夜整夜地睡不好,生怕屆時謝瑤卿會生產不順利,除了必要的上朝和召見大臣外,蕭承緒其他時候基本上沒怎麼離開過謝瑤卿,批閱奏摺時都是讓宮人將摺子挪過來,待在謝瑤卿身邊處理政務。
謝瑤卿口頭上嫌棄著蕭承緒小題大做,實則心裡還是挺受用的,還有心情關心起蕭承緒的睡眠問題來。
“你昨兒是去做賊了嗎?眼下一片烏青,一副沒睡好的樣子。”謝瑤卿奇道。
堂堂皇帝,自然犯不著在皇宮裡做賊,不過蕭承緒也沒辯解。
他不說,謝瑤卿大概也能猜到原因,到了晚上安寢時,宮女太監們都退了出去,左右無人,方便說私房話時,謝瑤卿忽然對蕭承緒道:“沒什麼好擔心的,別杞人憂天,伯慮愁眠了。”
蕭承緒聞言微怔一下,隨即握住謝瑤卿細膩白皙的纖纖玉手,唇角笑意濃濃,“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卿卿可不許食言。”
謝瑤卿白了他一眼,倒是沒抽出自已的手,沒好氣道:“你以為我是你。”
她又不是蕭承緒,言而無信,出爾反爾的事情她不會做,也做不來。
幾日後,冬日裡的第一場雪落了下來。
細雪飄灑在空中,經過一個晚上,還有一個上午,花草樹木上才堆積起了一層薄薄的雪,地上大多還乾淨著。
雖然這個時節還沒有多冷,但謝瑤卿是不被允許出去看雪的,她只能透過窗子看,而且她也不耐煩裡三層外三層,裹得嚴嚴實實地再出門,本來身體就很笨重了,又穿得多,更顯笨重,謝瑤卿有時都覺得自已像是一隻熊。
謝瑤卿最近沒那麼喜歡吃酸梅乾了,而是愛上了吃甜口的點心,御膳房新做了新鮮可口的松子棗泥酥,口感十分綿軟,甜而不膩,很得謝瑤卿的喜歡。
午後小憩了一會兒,醒來後謝瑤卿便覺得有些餓了,於是讓人上了兩盤松子棗泥酥,吃完沒多久,謝瑤卿忽然抱著肚子喊起疼來。
御書房裡,蕭承緒正在和幾名大臣議事,奉安匆匆趕來,臉上帶著焦急之色。
蕭承緒扔下一句“諸卿先自行商議,待商定出個章程後再議”後,便和奉安一起離開了,背影十分匆忙。
被留在御書房的幾位大臣面面相覷,有些摸不著頭腦。
其中一個大臣似是想到了什麼,猜測道:“莫不是皇后娘娘生產在即,皇上這才走了?”
另一名大臣摸著山羊鬍,附和道:“應該是,算算時日,也差不多了。”
想到宮裡很快就要有小皇子,小公主了,幾位大臣都有些激動,畢竟幾年前在知道皇上身體不太行時,幾乎都以為皇上註定此生要膝下無子了,哪知峰迴路轉,柳暗花明,皇后娘娘有喜了。
沒有人會去質疑謝瑤卿腹中胎兒是不是蕭承緒的血脈,因為在世人眼中,帝后夫妻向來琴瑟和鳴,鶼鰈情深,堪稱神仙眷侶,再說皇嗣一事何其重要 ,豈容出錯。
早在察覺謝瑤卿有生產的徵兆時,方嬤嬤等人便有條不紊地忙了起來,產房是一早就準備好的,接生嬤嬤也早就接進宮裡。
聽見產房裡時不時傳出來的痛呼,蕭承緒想進去,卻被攔在產房外。
攔住他的原因倒不是產房汙穢,男子若是冒然進去,會被衝撞到,有血光之災,而是恭恭敬敬地請蕭承緒去換身衣裳。
“皇后娘娘正在生產,身子最是脆弱之際,皇上若是顧惜娘娘,還請移步更衣。”
蕭承緒二話不說,轉頭去了換了身乾淨衣裳,然後順利地進了產房。
他先是敲打了一下接生嬤嬤,讓其不敢生什麼歪心思,當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也沒誰敢生歪心思,宮裡宮外,誰都知道皇上有多愛重皇后娘娘,今日若是皇后娘娘不能平安生產,遭了不測,她們必然是要給皇后娘娘陪葬的,為了保住自已的身家性命,必須把所有的本事都拿出來。
裡間是接生嬤嬤在給謝瑤卿接生,外間候著太醫。
蕭承緒心急如焚,當著謝瑤卿的面,卻只能強顏歡笑,獨自按下心中的憂愁焦慮,輕言細語地講起話本子上的故事來。
謝瑤卿蒼白著臉嘲笑蕭承緒,“一點都不好聽,你怎麼還沒學會怎麼講故事,玥玥都比你講得好。”
“我以後去學,保證和說書先生講得一模一樣。”
從酉時發動,到晚上戌時一刻,歷經千辛萬苦,忍過一次次的陣痛,謝瑤卿終於平安生產。
接生嬤嬤喜道:“生了生了,恭喜皇上和皇后娘娘,喜得公主。”
產房裡的其他人也跟著一起賀喜。
沒有人失望生下的不是皇子,公主也是極好的,這是皇上和皇后的第一個孩子,無論男女,必然是要受到萬千寵愛的。
聽到自已生了個女兒,謝瑤卿很歡喜,硬是撐著看了被裹在襁褓裡,還皺巴巴,紅通通的女兒一眼,才放任自已沉淪在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