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永無止境的夢，外來之人猶如身處高緯度的控制者，卻也身不由已。
“我其實還有些疑惑。”林晴垂眸思索。
“請講。”
座椅上單手支頤的Rae伸出右手，示意她說出困惑。
林晴轉眸看了Rae一眼，問道：“這個第二世界專案進行的目的是什麼？”
“是為了演繹藍星的發展程序。”這次是林錚回她。
“他們演繹了什麼？”林晴追問。
“抱歉，我並不知道答案。”林錚推了一下臉上泛著冷光的眼鏡，人淡如菊，“這個訊息是我意外從幾位研究員的對話中聽到的。”
林晴對此表示理解，他們的資訊太落後了。
不過，該提的還是得提一下，她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盲點。
“既然如此，我還有一個疑問需要你們的解答。”
“問吧。”Rae放下撐著腦袋的手，轉而搭在一旁的鍵盤上。
“你們口中的外界跟這個世界很不一樣。如果真的如研究員們透露的，外界是想用這種方式演繹藍星的發展程序，那為什麼這裡沒有采取與外界相同的政治體系？”
林晴在說話的時候一直注意著Rae的一舉一動。
意料之中。
Rae的反應是一如既往的平靜，那是與世界隔絕，一種看淡生死的疏離感。她漫不經心地回道：“因為這個世界是由進入之人的記憶與思想織成的，一場可由外界觀測的夢。夢境的本質在於進入這裡的人，而不是環境。外面的人肯定也想過用外力改變這裡，不然也不會進行這麼多次的重啟。”
林晴的眸中劃過一道暗光，她想：果然如此，如果夢境的本質在於外來之人，那……
Rae敲擊鍵盤的聲音擾亂了林晴的思考，而後，她又說起另一件事：“哦，對了，家族就是他們搞出來的，在暗中運作的機器。呵，居然還把我們當作病毒清理。”
說到此處，Rae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林晴評價道：“辛苦。”
隨後，她又看了眼林錚，語氣莫測，看不出喜樂：“看來你們藏了很久，還藏得很好。”連她都一直未曾察覺自已的父母竟然是別人用來監視自已的人。
感受到目光的林錚朝她露出一個善意的微笑。
林晴撤回了一個眼神。
Rae總結道：“只能說，這裡的一切變化都是他們咎由自取。是他們拉了太多收容所的人進來。”
“至於外界…變革會分走頂層的權力。蛋糕只有一個，人人都想得到它，在底層人民無力反抗的時候，上層會盡可能地壓下所有關於反叛的，減少民眾的慾望，減弱民眾對知識的渴求，滿足百姓基本的物質需求以維護政權穩定，這就是——愚民之術。”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Rae的雙手一直在敲擊鍵盤。
林晴看著她雲淡風輕的模樣，還是沒忍住問出了那個問題：“本身就是這裡的人，不能出去，對嗎？”
Rae毫不猶疑地點頭：“對。”
單單一個字，卻殘酷到極點。
不是現實之人，何談逃離。
林晴沒忍住看了眼在此刻顯得格外沉默的紀俞晨和竹葉青。
有些事情，還是下去說比較好，現在更重要的是摸清Rae的意圖。
“你想出去嗎？”
驟然聽到林晴這樣直白的問句，Rae敲擊鍵盤的手停了下來，低著眉甕聲甕氣道：“老實說，我不知道。”
Rae的眼中無神：“收容所的覆滅是必然的。即使我沒有簽訂協議主動成為誘餌引出收容所的大家，我也對自已的失職滿懷愧疚。”
“主事……”
林錚似是不忍心看到Rae一直沉浸在悲傷之中，主動開口承認了自已錯誤：“當初最後帶他們離開的人是我，是我沒有保護好他們。”
“林醫生，不是你的錯。”Rae對他搖頭，“你真正的職責是治病救人，是我提前離開了你們……”
“停！”
猛然出現的聲音讓Rae和林錚虎軀一震，轉頭看去，是林晴出言打破了悲傷的氛圍。
“你一開始是因為亡魂們的不得超生想破壞這個專案本身，對嗎？”
Rae愣愣點頭：“對。”
“那你現在為什麼會猶豫不決？”
“因為……”Rae半垂眼簾，隨即又迅速抬起，嫣然一笑，“我遇到了希望。”
希望？
林晴想，她變臉變得這麼快，這種時候提起的希望應該不是她。
於是，她問：“是系統嗎？”
“是也不是。”模糊的回答。
Rae瞥向電子螢幕，說道：“它之前告訴我因為孩子們的大腦並未完全發育，所以這個專案並沒有讓他們參與。”
“系統以此為籌碼脅迫你同意幫助它。”
驟然聽到熟悉的聲音，林晴側頭看向來源。此刻說話的紀俞晨格外顯眼，但他的面容未曾有絲毫變化，一如既往，似乎並沒有因為那個答案而受到影響。
聽到紀俞晨的話，Rae明顯也愣了一下，隨即點頭道了聲“沒錯”，進而繼續說著系統的事，“系統說它會幫我照顧好那些孩子們，同樣的，系統也需要我幫助它做一些事。我不想放棄最後的，極有可能是騙局的虛假希望，於是，我們的關係就這樣建立了起來。”
他們之間的關係並非堅不可摧，甚至可以說是一觸即破，但就是這麼微薄的一面之詞，Rae像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般拼命說服自已，讓自已相信它。
林晴問：“是系統說的什麼事情讓你改變了想法？”
聞言，Rae輕聲笑了一下：“抱歉，關於時間的流速，之前有件事是我誤判了。”
“哪件事？”是竹葉青在問。在紀俞晨開口說話後，她也開始活躍起來了。
“年過半百的老奶奶？”林晴緊接著大膽猜想。這句話給她留下的心理陰影太深了，誰能料到一個和你不分伯仲的大美女會突然說出她比你大了近三輪的事。
“嗯，我還有機會回到他們的身邊，看著他們長大。”
Rae側過頭看向她，眸中有著些許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