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一個陰冷的雨夜,萬物寂靜。
收容所的老大踏著渾濁不堪的泥濘奮力擺脫王室暗中進行的追殺,逃進貧民窟,腳步匆匆,能從步伐中看出些許虛浮。
被追了好幾條街的他早已體力不支。
在一條十字路口,他貼著牆壁,再也隱匿不住氣息,捂著血流不止的肩胛,大口喘著粗氣。
不遠處的昏暗中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他抬起疲憊的眼皮,心想,或許他今天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就在他準備燃盡自已,衝出去與那群人決一死戰之時,耳旁響起了一道稚嫩的聲音:“你的情況看起來不太好。”
他艱難地轉過頭,尋找聲音的源頭。
一個全身被雨淋溼,衣服破破爛爛的小女孩大喇喇站在垃圾桶旁邊。她天真無邪的眼神中透露著一股悲憫的氣息,稚氣的童聲純潔無瑕:“需要幫助嗎?”
在收容所的老大看到她神態的第一眼就知道,他們是一類人——虛偽的善人。
於是,他在飄飄灑灑的細雨中挑起了唇角:“我非常需要你的幫助。”
衣衫襤褸的小女孩眉眼彎彎,似皎潔的缺月勾上樹梢:“好。”
小女孩將他帶進了一個漆黑的巷子,在堆成山的垃圾裡的一個擋雨的小棚下藏身。
美其名曰:“陰溝裡的老鼠最適合待的地方就是骯髒之地,它們在這裡如魚得水,可以混得風生水起。”
指桑罵槐。
蹲在最裡面的他們確實是逃過了追捕,那群生活優渥,自詡高人一等的綠毛龜果然在聞見了這裡的臭味後沒有進來。
但是。
身強體壯的老大哥從未受過此等委屈。
他虛弱地靠著垃圾山,捏住鼻子,瞥向某一點晃來晃去尾巴尖尖,眼疾手快,一把拎起那隻知道自已已經暴露後四處逃竄的老鼠。
而後,他晃了晃手中可憐兮兮的老鼠,挑起眉頭看向那個吃了熊心豹子膽,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
意思很明顯,你口中生活安逸無比的老鼠最後還不是會落在我的手中。
小女孩慢慢眨了下眼,接著哼笑一聲:“你的這種行為是入室盜竊。”
“入室盜竊!?”老大哥放下捏住鼻子的手,驚呼,“罪行是不是太嚴重了點兒?”
“這個罪行明明很合理。”小女孩一臉理所當然。
老大哥甩了甩那隻“吱吱”叫個不停的老鼠:“它是你的私有財產?”
小女孩朝後仰了下頭:“這是我的家,踏進這裡的東西都是我的。”
“你的家?”
老大哥轉頭看了圈周圍的環境。
一股隱約的焦糊味以及肉類和纖維腐爛產生強烈的難聞氣味率先直衝鼻尖,近乎讓人窒息,五顏六色的各色垃圾看得人眼花繚亂,身上粘溼的觸感和背後不規則的硌人尖角都毫無藝術的美感。
她卻說,這個搭了小棚,由水泥造型構成,面積約為4平方米,高約1米的長方形開口的無規則堆砌的露天垃圾堆,是她的家。
肩膀還在流血,老大哥又側過頭看了眼面色平靜的黃毛丫頭,不禁打了個寒顫,這話打死他也不信。
小女孩見他滿臉不信,在這時發話了:“不是我家還能是誰家?”
人們會直接將垃圾丟入這裡,當堆積到一定程度後會進行原地焚燒處理。那個時候,女孩就會默默躲到遠處,等這裡的東西都燒成灰燼後再過來。
這些垃圾汙染著土壤和地下水,也影響著周圍人的生活質量,還吸引害蟲、傳播疾病,對公共衛生構成威脅。像這樣的地方這裡還有一些,但沒有人來處理。
這裡也是像她這樣的孩子,唯一的避難所。
或許是小女孩的面容太過堅定,老大哥有些相信了,他鬆開了老鼠:“你……難道一直住在這個地方?”
“嗯。”在大老鼠逃跑時“吱吱”的叫中,是極其冷漠的聲音,“我是失去了容身之處的漂泊者,在這裡沒有人肯收留一個沒有價值的人。”
弱肉強食的貧民窟,是眾人心照不宣的黑暗之地。她幫助他,也只是想混口飯吃,活過這一段時間。
畢竟,他的外表就看起來挺有錢的。
那個髒兮兮的女孩兒盯著老大哥血流不止的手臂,指尖動了動,又緊握成拳:“你不處理一下嗎?”
那些富人是最煩她這種人靠近的,要想博得好感,就必須摸清楚對方的意願。想到這兒,小女孩收了下腳尖,將小腿抱得更緊。
老大哥卻沒有接話,而是繼續上一個話題:“我很好奇,你這些年怎麼活下來的?”
“吃百家飯。”到處乞討,翻垃圾桶,然後被打。求人讓她做工,然後因年紀尚小而被拖欠工資。
小女孩又多看了一眼他肩膀上的傷,“這裡很髒,不處理會感染的。”
“也是。”
面色蒼白老大哥也低頭看了眼肩上的傷,幸虧今晚的雨洗刷了他身上的血腥氣。
不得不承認的是,還有垃圾山的掩蓋。
他擦了下落到臉上的雨珠:“你叫什麼名字?”
“我沒有名字。”
對方看起來並不反感她,女孩兒逐步地試探著他的下限:“還有,在詢問別人姓名前應該自報姓名。”
“這樣啊……”老大哥撐著膝蓋勉強站起來,半蹲著身子朝女孩伸出手:“跟我走吧,和平收容所包容萬物。”
小女孩看著他伸來的手,皺起眉頭:“你是個很奇怪的人。”
正常人都不會對她感興趣。
“我也覺得你是個很奇怪的人。”老大哥朝他俏皮的眯了下眼,“在一無所有的情況,保持著自已的尊嚴活下來。”
他的氣息顯然過於虛弱,卻一字一頓道:“你是一個值得敬佩的人。”
他的評價很高。
小女孩鬼迷心竅的跟著他離開了那裡,走向了全新的生活。
後來,她有了一個新的名字——Rae。
不僅僅是因為她在瑞秋被老大撿了回去,還因為這個名字寓為偉大,成熟,嚴謹,積極,聰明,多才。
她用這個名字見證了收容所的興與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