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坐著的三人也起身徑直走到他們面前，許瑩直接上手狠狠給了養母一巴掌，滿眼冰冷，簡直想弄死這個女人。

“你可以為了你的兒子不要臉面，我可以為了我的兒子豁出性命。”

養母手中提著的果籃跟著她摔倒在地，裡面的水果衝破包裝散落一地。

陸明盛和陸明輝揪著養父的衣領，把他往後推在牆上，震怒道“這次還想用錢來和解嗎？你兒子差點殺了三個人。”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養父沒有絲毫反抗，他一邊咳嗽一邊道歉，嘴角有血滲出來。

“我們一直把他關在家裡，昨天吃完午飯，他趁我們眯一會兒的功夫，就從家裡跑出去了，警察給我們打電話才知道他帶著刀去了電視臺。”

養母坐在地上，她的眼淚已經哭幹了，右眼也快要接近失明，她不停捶打著自己的腦袋，覺得自己確實該死，生了這麼一個禍害。

“他又欠錢了是不是！”姜然走過來，居高臨下站在她面前，保持理智的質問。

“……”

“是不是！”她加高音量又問了一遍。

養母渾身一顫，面如死灰。

姜然蹲下來，和她的視線平齊，目光冰冷，像看死人一樣看她，一字一頓的說 “你們一家三口都應該下地獄。”

養母聽完目瞪口呆，突然不認識眼前這個在一起住了十八年的養女。

陸晨熙動了兩下，想坐起來，腹部一陣抽痛，他倒吸了一口涼氣，不敢再動，喘著粗氣說“然然，爸，媽，叔叔，讓他們走吧，我不想看見這兩個人。”

姜然和許瑩走回了床邊，陸明盛和陸明輝把養父推出門外，臉色鐵青，死死盯著他的眼睛，呵斥道“滾，別讓我再見到你，法院會給你兒子一個公正的判決。”

“東西拿走。”許瑩在養母顫巍巍起身後漠然提醒。

養母回頭，看見陸晨熙腰上滲血的紗布和因碰到傷口後痛苦的神情，以及姜然緊張的樣子，顫聲說了一句“對不起。”，就逃也似的跑出了門。

陸晨熙緩了好一會兒才重新躺好，再也不敢隨便動彈。

護士過來給他換紗布上藥時，他疼得差點背過氣去。

房間裡只有姜然和陸晨熙時，姜然坐在床邊，再也扛不住，崩潰的哭起來。

在過去的二十多年，就算得知她是被親生父母拋棄，就算養父母要把她趕出家門，她都沒有這樣絕望過。

眼睜睜看著愛人，同事全身是血倒在自己面前，而這個兇手是衝著自己來的，現在部長仍然生死未卜，何技術員和晨熙都要休養大半個月，還會留下不可復原的傷疤。

“然然，這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陸晨熙緊緊握住她的手，輕聲安慰。

“有關係，如果我不回來，這一切就不會發生。”姜然哽咽道。

“這件事歸根到底是兇手做好了拿不到錢就傷人的準備，那天不管是誰在他面前，都會出現這個結局。”

“可就是偏偏傷了三個對我很重要的人，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他們一家人。”

姜然往下趴在床上，臉和陸晨熙的臉貼在一起，她真的太怕了，不敢告訴他醫生說過的話，不敢告訴他劉部長還處在危險中。

兩天後，噩耗還是傳來，劉宇因傷勢過重，搶救無效死亡，終年五十五歲。

那個整天樂呵呵，溫和健談，像長輩一樣關心下屬的部長，都沒來得及和大家告別，就永遠的離開了他們。

那天早上，他的妻子像往常一樣給他挑選了一件喜歡的西裝，繫好領帶，看著他出門一路走到電梯廳，朝她揮了揮手，進入電梯，才關上家門，沒想到那就是最後一眼，最後一面，他再也睜不開眼睛，說不了話，也回不了家。

姜然和陸晨熙得知這個訊息時，眼淚和水一樣，流得停不下來，陸晨熙不顧傷口被拉扯的痛，堅持下地去見劉部長最後一面。

他們來到重症監護室門口，何技術員也聞訊剛趕過來，裡面傳來已經嘶啞到最後聽不見的哭聲。

護士經家屬同意，讓他們三個人進去。

劉宇的兩個兒子兒媳都在，臉上都難掩悲痛之色，妻子附在床上抱著他不停的說話，他身上的儀器全都取下來了，臉上被氧氣罩擠壓的痕跡清晰可見，嘴唇白的沒有一點血色，就這麼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他們怎麼叫都沒反應。

姜然握著他的手，哭的差點暈厥，把她當女兒一樣看的人，怎麼就拋下她不管了。

當初面試，她有實力但是沒有信心，一面表現不太好，離開時，劉部長追出來和她交換了電話，在二面之前不斷鼓勵她，他說她是他看中的人才，要不是必須要走這三步流程，他一定直接把她收入麾下。

正是他的鼓勵，她才突破了障礙，從激烈的競爭中獲得為數不多的錄取名額，成為劉部長手下一員。

可是相處還不到兩年，她還沒能做出什麼大成績，他說的一定要參加她們的婚禮，他說的要在聖誕節組織一次團建，他說的要看著大家一年年成長，他說的在退休前一定會找一個合格的接班人，為什麼就食言了。

陸晨熙朝著床頭跪了下去，劉部長這兩刀是替他擋的，要不是他，自己和姜然很大可能都活不下來。

三天後，劉家人舉辦了一個小型追掉會，拒絕了電視臺進入拍攝影片，只允許個人名義入場悼念。

大廳莊嚴而肅穆，來訪者無不掩面而泣，為這位不顧危險和歹徒搏鬥的英雄，為這位堅守崗位三十餘載的新聞學者，也為這位平易近人傳道授業的指路人。

又過了三天，陸晨熙和姜然回到電視臺，地板上的血跡被刷洗乾淨，空氣中還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部門被整體轉移到了另一個地方。

臺裡安排了上一級部門資歷豐富的梁燕女士下來補任劉宇的位置，來不及傷心也來不及懷念，就要投入到計劃表上排的滿滿的工作中。

逝者已矣，活著的人還要生活，只是這種沒有人情味兒的無縫銜接讓人悵然若失，留下無限遺憾。